深夜的都市宛如一座巨大的钢铁森林,写字楼的灯光在浓稠的夜色里星星点点,野原广志所在的公司大楼也不例外。凌晨一点,他的工位依旧亮着惨白的电脑屏幕光,键盘敲击声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回荡,偶尔夹杂着他压抑的咳嗽声。
广志揉了揉酸涩的眼睛,伸手扯了扯勒得脖颈生疼的领带。那条深蓝色的领带,已经陪伴他多年,边缘微微起毛,金属领带夹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泽。随着“咔嗒”一声,领带夹松开,一张揉皱的考勤单突然从夹子里滑落,轻飘飘地掉在键盘上。
广志愣了一下,弯腰捡起那张考勤单。“加班28次”几个字映入眼帘,字迹早已被汗水晕开,变得模糊不清。他想起这个月来,每天都是天不亮就出门,深夜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公司新接的项目任务繁重,作为部门的老员工,他不得不承担起更多的工作。无数个加班的夜晚,他对着电脑屏幕机械地处理文件,连一杯像样的热咖啡都没时间喝。
低头看着领带尾端,还沾着一块可疑的透明痕迹——是小新前天恶作剧粘上的鼻涕贴纸。那天早上,广志急着赶去公司开会,连早餐都没来得及好好吃。小新却在玄关处拦住他,手里举着那张画着动感超人屁股的黏糊玩意儿,笑嘻嘻地说:“爸爸,这个送给你,保准你上班超顺利!”广志当时一心想着别迟到,只是随口应了一声“别闹”,任由小新把贴纸拍在了领带上。此刻看着这皱巴巴、脏兮兮的贴纸,广志的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膀,领带夹在头顶的灯光下晃动,映出天花板上的裂缝。那裂缝蜿蜒曲折,像极了他心中难以言说的秘密——三天前,部长把他叫进办公室,拍着他的肩膀,语气看似随意却暗藏玄机:“广志啊,公司最近效益不太好,可能要进行人员优化,你是老员工了,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广志当时只觉得一阵寒意从脚底窜上心头,大脑一片空白。他想到了家里的房贷、车贷,想到了美伢每天为了节省开支精打细算,想到了小新和小葵天真无邪的笑容。如果失去这份工作,这个家该怎么办?可他又不敢把这个消息告诉美伢,怕她担心,怕她跟着一起焦虑。
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广志望着窗外的夜景。城市的霓虹依旧闪烁,车水马龙的街道上,行人匆匆。他回想起自己刚进入这家公司时的意气风发,那时的他怀揣着梦想,坚信通过自己的努力能给家人带来更好的生活。可如今,十几年过去了,他在这个岗位上兢兢业业,却面临着被裁员的危机。
广志重新坐回工位,打开抽屉,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着各种文件和票据,还有一张全家福。照片里,美伢笑容灿烂,小新和小葵在父母中间开心地比着剪刀手,小白也吐着舌头凑热闹。看着这张照片,广志的眼眶微微湿润。他暗暗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保住这份工作,为了这个家,他不能轻易认输。
收拾好东西,广志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出公司大楼。寒风吹来,他裹紧了外套,领带在风中轻轻飘动,带着小新的鼻涕贴纸,仿佛是儿子在默默陪伴着他。回到家楼下,广志抬头望去,自家的窗户还亮着灯,那温暖的灯光透过玻璃,驱散了他心中的一些阴霾。
打开家门,屋内静悄悄的,美伢和孩子们都已经睡了。广志轻手轻脚地走进卧室,借着床头小夜灯的微光,看着美伢熟睡的脸庞和一旁酣睡的小新、小葵。小新的被子踢到了一边,广志弯腰帮他盖好,手指轻轻拂过儿子柔软的头发。
躺在床上,广志却辗转难眠。领带夹依旧别在领带上,金属的凉意透过衬衫传来,提醒着他现实的残酷。天花板上的裂缝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如同横亘在他面前的巨大阻碍。但想到家人,他又充满了力量,就算前方荆棘丛生,他也要为这个家开辟出一条路来,哪怕过程中充满叹息与无奈,他也绝不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