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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下的京州市霓虹闪烁,却难掩这座城市暗流涌动的紧张氛围。

当晚六点,侯亮平站在钟小艾下榻的招待所门前,深吸一口气,抬手敲了敲门。

屋内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片刻后,门开了,钟小艾身着一身黑色职业装,正低头整理着手中的文件,清冷的气质与屋内暖黄的灯光形成鲜明对比。

“小艾。”侯亮平轻声唤道,声音里带着几分疲惫与委屈。

钟小艾头也不抬,侧身让他进屋,随后继续专注于手中的巡视材料,“说吧,什么事?”语气平淡得听不出任何情绪。

侯亮平拉过一把椅子坐下,身体前倾,双手交握放在膝盖上,“我来到汉东之后,真的太不顺利了。陈海的案子毫无头绪,那些人像是商量好似的,个个守口如瓶。我按以前在京城的办案方法,根本行不通,到处碰壁……”

他絮絮叨叨地诉说着这段时间的遭遇,从与各个部门协调时的困难,到调查过程中受到的明里暗里的阻碍,言语间满是无奈与抱怨。

钟小艾手中的动作停下,抬起头,眼神冰冷地看着他,“说完了?谁让你过来的?

我来汉东是工作安排,代表中纪委下来巡视,不是来听你抱怨的。

来汉东之前我就和你说过,这次是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

当初你执意要陈海案件的主导权,我厚着脸皮找学长帮忙,才好不容易给你争取到。可是现在呢?

几个月过去了,案件有丝毫进展吗?现在跑来我这儿抱怨,你自己主动找过学长帮忙吗?没本事就知道来我这儿述苦,你让我还怎么帮你?”

侯亮平被她一连串的质问堵得说不出话,只能小声嘀咕道:“我在京城不是这么办案的啊!怎么同样的办法来汉东就没用了?这里的情况和京城完全不一样,那些人根本不配合……”

钟小艾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失望,“等我这次巡视完,如果陈海案件还没有进展,你就和我一起回京城吧。京城档案局正好缺个副局长,你就调过去吧。”

“小艾,我今年才43啊,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怎么能去档案局这种清闲的地方?”

侯亮平猛地站起身,满脸震惊与不可置信,“我还有抱负,还想在反贪一线做出成绩!”

“因为你,我今年升正厅的机会泡汤了你还让我怎么办?”

钟小艾也站了起来,语气中带着压抑的愤怒,“为了帮你争取这个机会,我动用了多少关系,欠了多少人情?结果你呢?一事无成!”

她停顿了一下,平复了下情绪,接着说道,“亮平,为了我和浩然的未来,我们离婚吧!你得罪的人太多了,我爸又退了,要不是我爷爷还在,你根本没机会来汉东。可今年爷爷身体一直不好,万一……

到时候我爸是护不住我们的。为了补偿你,会将你调到省中院任院长,以你的性格,法院相对安稳,更适合你。

你也要为了我们的孩子考虑考虑,不能让他跟着我们一起陷入危险。”

侯亮平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踉跄着后退几步,跌坐在椅子上,整个人如遭雷击。

他怎么也没想到,曾经恩爱的妻子会提出离婚,会如此决绝地要将他从自己的生活中剥离。

脑海中不断回想着自己这些年为了仕途所做的一切:为了能在大学开学后有个更高的起点,他狠心和初恋分手,转而和喜欢自己的高芳芳谈恋爱;

上了大学后,偶然发现钟小艾背后强大的背景,他又放弃了高芳芳,紧紧抱住钟小艾的大腿,凭借着她的关系,一路顺风顺水走到现在。

本以为自己能一路高歌猛进,超越曾经的同学祁同伟,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去审判那些所谓的“腐败分子”,让所有人都仰望自己,可如今,一切都要化为泡影。

想到这里,泪水不自觉地从眼角流了出来,他却浑然不觉。

不知过了多久,侯亮平失魂落魄地离开了招待所。

回到宿舍后,他躺在床上,双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脑袋里不断回响着钟小艾的话语。

一夜无眠,第二天早晨,他顶着两个硕大的熊猫眼来到了反贪局。一路上,路过的同事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窃窃私语,可他却恍若未闻。

来到办公室,侯亮平强打起精神,通知局里所有空闲的人员到会议室开会,讨论陈海案件。

会议室里,众人围坐在一起,气氛压抑。侯亮平坐在主位上,清了清嗓子,正准备开口,陆亦可突然站了起来。

“侯代局长,陈海车祸案件本来应该是属于公安侦破的案件,就算对之前司机酒驾意外车祸结案有异议,那祁书记过来汉东我们应该请求祁书记进行重新调查,案件这么长时间没有进展不是更应该请求祁书记帮助我们调查吗?毕竟这类案件公安系统是专业的!”陆亦可直视着侯亮平,眼神中带着质问。

侯亮平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他强压着怒火说道:“陆处长,我们不能一遇到困难就想着别人的帮助,要学会独立办案。再说我之前就请求市局赵东来对本案协助调查,可两个月过去了,赵局长那边什么消息都没有,我看还是得靠我们自己!”

会议室里其他人听到二人的对话,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纷纷低下了头,像鹌鹑一样缩着脑袋,生怕引火烧身。

而陆亦可听到赵东来的名字,心里就一阵烦躁。这几个月来,赵东来每天都像狗皮膏药一样黏着她,变着法地约她吃饭、看电影。

她搞不清楚,赵东来一个糖尿病三期的人,每天吃着她妈妈煮的各种甜食,甚至恨不得一边吃东西一边打胰岛素,却还是乐此不疲。

检察院里谁不知道她喜欢陈海,可赵东来却完全不顾及,不仅在感情上纠缠她,工作上也没见他把心思放在陈海的案子上。

“侯局长,赵东来是什么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刚刚背了一个处分,而且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找赵东来,就凭赵东来一个不到40岁的公安局局长还是一个糖尿病三期患者?说到这里我申请对赵东来展开侦查!”陆亦可越说越激动,语气中满是愤怒。

侯亮平只觉得头大如斗,他摆了摆手,说道:“赵东来的事等等再说,我们今天主要是讨论陈海车祸案,不要偏离主题。”他努力把话题拉回正轨。

陆亦可气呼呼地坐了下来,满脸的不情愿。侯亮平见状,缓和了下语气,提议道:“大家有什么想法,都可以提出来讨论讨论,集思广益,说不定能找到突破口。”

会议室里沉默了片刻,二处的处长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脸色怪异的看着侯亮平,“侯局长,肇事司机不是当场被控制了吗?我们是不是可以顺着肇事司机的身体健康、家庭条件、车祸后几个月内家庭条件有没有突然改善进行调查吗?也许能从他身上找到一些线索。”

侯亮平听到二处处长的话,整个人顿时羞得脸色涨红。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么简单的侦查方向,自己之前竟然一直没有想到。

恼羞成怒之下,他提高了声音说道:“既然有了侦查方向,大家赶紧动起来!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会议室众人如蒙大赦,“哗”的一声纷纷起身,转身离去。

侯亮平临走时,狠狠瞪了一眼陆亦可,心中满是不甘与愤怒,随后转身回到办公室。

一进办公室,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将桌上的文件、水杯等东西全部摔倒地上,以此来发泄心中的不满。

而陆亦可回到一处办公区,就看到赵东来穿着笔挺的警服坐在那里,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正朝她挥手。陆亦可翻了一个白眼,理都没理他,转身就准备离开办公区。

赵东来见状,连忙起身跟了上去。

“亦可,等等我!我给你带了好吃的点心,你尝尝。”赵东来一边追一边说道。

陆亦可加快脚步,头也不回地说道:“赵东来,你别跟着我了,我忙着呢!”

出了检察院,陆亦可开着车,一时有些茫然,不知道该去哪里。

突然,她想到了什么,眼神坚定起来,猛打方向盘,朝着省厅方向驶去。她决定去找祁同伟,请求对赵东来进行侦查。

来到省厅,秘书小周看到陆亦可的到来感到十分奇怪。

按照官场规矩,正常下级找上级领导汇报工作都会提前预约,防止打扰到领导办公。

他这边并没有接到检察院的预约,而且陆亦可来找祁书记汇报工作,还差着好几个级别,这属于典型的越级汇报,是官场大忌!

虽然心里疑惑,但考虑到陆亦可是祁书记老师的侄女,小周还是上前礼貌接待。

“陆处长,祁书记办公室有人在汇报工作,还需要等一等!”

小周上前和陆亦可说道,说完便引着陆亦可来到等候区。

陆亦可来到等候区一看,乌泱泱的坐满了等着汇报工作的人,个个表情严肃,有的在低头看文件,有的在小声交谈。

陆亦可回过头,笑的有些僵硬地看着秘书小周,“周处长,没想到祁书记这么忙,要不我改天再来汇报工作。”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莽撞了,祁同伟作为省领导,日理万机,哪有时间听她一个小小的处长汇报工作。

小周听到陆亦可的话后,立马回道,“如果陆处长有事可以先去忙。等祁书记有空了,我再通知您。”

陆亦可如释重负,赶忙离开省厅。

出了省厅,她拍了拍胸口,没想到祁书记每天的工作如此繁忙。

坐在车里,陆亦可开着车在路上有些茫然,不知道去哪里。

突然,她的脑海中闪过陈海躺在病床上的样子,眼神瞬间坚定,车头一转,向医院方向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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