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话,薛薇震了震,没注意到自己握住手机的掌心出了汗,以他做事的风格,她毫不怀疑他会对薛慎动手,但是。
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现在是法制社会吧。
她后背浸出层层冷汗,忽他嗤了声,“放心吧,还没死。”
于是,她的灵魂又在十万八千里之外被强行召回来,薛薇握住门把手,还想进去,男人的声音在身后,“别打扰她,她才睡着。”
她转过头,看到男人深沉地盯着自己,终于忍不住,剧烈地喘息。
梁景端赶到的时候,薛薇正坐在住院部的台阶前,太阳照下来,她额头上的汗把头发都弄湿了,眼睛被晒得有些发花,看着男人朝自己走来,好半天也没有反应,他倾身把她拉起。
“看到了?”
她点头。
她就拧开门,朝里面看了一眼,苏莺确实在睡觉,只是看起来很没有安全感,一直抱着自己的胳膊,蜷缩得很可怜。
梁景端松了口气,“放心吧,老傅行事是有点武断,还是有分寸的。”
知道不是薛继威挟持她,薛薇就已经放心了,傅凌风在这里,起码她的安全是有保障的,她只是一直心神不定在想薛慎的事。
常女士一直在疯狂找她,她连挂她十几个电话后,她终于知道示弱。
开始哭着求她。
哭声很可怜。
但她一点也不心软。
她仰着脸,不知道热汗在自己脸上滚下来,白净的脸被晒得通红,泛着水蜜桃的粉色,毛孔在阳光下清晰可见,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盛夏。
她在失去爸爸后,得知常女士马上就要再婚的消息。
她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艰涩地看向男人,独独不敢看他的眼睛,“刚刚我妈告诉我,薛慎是我弟弟……我爸还没死的时候,她就和薛继威在一起了。”
梁景端面色沉郁,摸了摸她的头,没说话。
现在的薛薇急切需要倾诉,她真的被困了太久太久了,久得完全封闭了自己的内心,她根本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常女士这句话。
既为自己生母不堪的不齿,也为了曾经的懦弱而悔恨,“我不能相信,我竟然和那种人流一样的血,我一直以为我和他们是没关系的,是独立的,属于自己的个体,结果她居然告诉我,我和他有一半的血源关系,太可笑了吧,她凭什么这么说!”
她凭什么告诉她,在这个时候。
常女士后头那些话她没说,无非是,要是她真的见死不救,她就找根绳子上吊,反正没了儿子,她这辈子也没有活着的指望了。
梁景端眸内产生怒意,抱住她,“不想救可以不救,我们不是圣人,也不需要当圣人,他以前是怎么对你的,你没有落井下石就已经是善良了。”
“……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
“死不了。”
薛薇泪眼迷朦,像是突然在迷雾中回神,“可傅凌风明明说。”
“吓唬你的。”
*
安抚好她,梁景端去了薛家一趟,此时薛家愁眉惨淡地,忙着去找关系救薛慎,自大的薛继威做了这么多年的暴发户,碰到比他有钱有权的傅凌风,南城有名的傅爷,是一点辙都没有。
这一层的圈子,是他触摸不及的存在。
他就算终其一生,也不能让傅爷对他多看一眼。
而娶了薛薇的梁景端,就成了他们唯一的指望,常女士在薛继威的怒骂下电话没打通,被骂得狗血淋头,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她哭喊,“阿慎也是我生的呀,我哪能不心疼他,你骂我有什么用。”
再骂,她就拉一根绳子吊脖去。
让这些人都后悔死!
她气呼呼地要去找绳子,薛继威寒着脸看也不看,家里的佣人都在劝,梁景端就是在这个时候进来,薛继威差点从沙发上栽下来,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时候常女士还在哭闹,他过去甩了她一巴掌,“哭哭哭,哭什么哭,家里的风水都是被你哭没的。”
一转眼看到梁景端脸色难看,瞬间想到她那个便宜女儿,嘴巴瞬间就哆嗦起来,“我也是急了,怕她真想不开。”
他这辈子难得的温情时刻,都在这时候了。
抱着常女士坐回来,“都老夫老妻了,别让女婿看笑话。”
他又忙着叫佣人,“上茶啊,一个个的,不会看点眼色。”
“不用了。”
梁景端没有坐下的意思,这时候常女士也冷静下来了,只是捂着脸呜呜的哭,“我的阿慎,阿慎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这样的苦呢。”
梁景端看她一眼,薛继威意识到他的厌烦,马上道:“别哭了!”
听罢,常女士别扭着,总算是不吭声了。
“这事我可以替你们周旋,保薛慎一条命,但薛薇要改回她的姓,以后她和你们也没什么关系了。”
常女士抬头惊愕,“这是什么意思。”
薛继威听明白了,他把头一转,还想再说几句软话,梁景端看了眼手上的表盘,明显没什么耐性,“老傅的脾气可不太好,你们自己考虑。”
时间就是金钱,晚点就会没命,薛家人不敢赌,生怕这份血脉就这么没了。
薛继威还想着答应再说,没想到梁景端已经拿了起草好的协议出来,堂堂的梁氏未来的继承人,就这么大剌剌地摆在桌上。
等着他们签字。
其实薛继威觉得有些荒谬的,因为薛薇翅膀早就硬了,这些年嫁了人就和薛家扯不上关系了,就连常女士找她办点事,那也是没用的。
梁景端这么大张旗鼓地让他们和她断绝关系。
对他而言,可真是太轻而易举了。
他自然是毫不犹豫地答应,倒是常女士像是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她是真的流了眼泪,“我怎么她了,我这些年养她护她,难道做得还好,她这样和剜了我的心有什么区别,我不签。”
她浑浑噩噩地,却非常固执,“真要让我签,就让她自己来说!”
从她身上,梁景端忽然明白他那些年在她身上看到的是什么了,她和常女士有着如出一辙的孤鸟气质,就是认定了什么,很难再回头,他突然很庆幸是自己遇到了她,将她从悬崖边带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