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昭带着羊头登上长冲到顺兴的绿皮火车时,除了有些忐忑外,还有一丝丝兴奋和期待。
他按照陶利的说法,在快到指定地点的时候带着手套确立5车厢和6车厢之间的卫生间。
走到里面锁上门,才发现这里确实空间小的可怜。
他有些费力的将窗户抬起,惯性和猛然刮进来的风让他身体前倾。
他下意识抬手想要支撑一下,却忽然想到秦铮和他说过如果要前倾,尽量不要直接伸手撑在胳膊的舒适区。
郑昭不禁苦笑了下,他明白了,也许当时丢东西的人也会遇到这样的事情,技侦想要采集指纹。
不过这个窗户最多抬起来一半儿,看不清外面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
郑昭有些心急,他怕自己把羊头抛早了或者抛晚了。
“呜——呜——”列车鸣笛的声音响起。
郑昭感觉到车厢在转弯。
与此同时,放在口袋里的手机也传来了震动。
郑昭将手中的羊头抛了出去。
他将窗户关闭,才发现手上都是汗水。
他没有走出卫生间,要在这里站到下一站,等着技侦的同事上来。
也许是紧张感过去,直到现在他才闻到洗手间不算清新的味道。
郑昭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好在这里离下一站的距离不算特别远,忍耐一下就过去了。
列车抵近黑成的时候,唐谕拎着他的银色勘察箱上来。
“阿铮,这里。”
郑昭打开了卫生间的门。
他迫不及待的问道:“那边怎么样?”
“听陶哥说,很完美。”唐谕点头。
列车启动,呼啸而过。
宋馈他们在现场铁轨处又查到了一些血迹和组织碎肉,与早前重凤派出所的民警们采集到的痕迹几乎一致。
这些痕迹连接到一起,长达43米,恰好形成了一条曲线。
而曲线的终点,就是巡查员王贵然发现头颅的地方。
再加上宋馈的证词。
所以,这颗头颅是从长冲开往顺兴这趟列车上抛下来的推测也被证实了。
他们整理好设备后,一行人回到了所里。
将这些贴到了白板上,等待剩下的同事从黑成返回。
重凤派出所的刑警们也并没有完全放松下来,因为他们所面对的只是一颗遭到严重破坏的头颅。
根本没有办法知道他的样子,用来拍照发放到社会,让群众来提供线索。
这种案子,一般来说只要找到尸源,就可以根据受害人的信息和关系,找到凶手。
但如今,他们只能和面目全非的头颅面面相觑。
中年警察张奇看着所长卢宏,“怎么办?”
卢宏皱眉,摇了摇头。
宋馈看着两个人的互动有点儿想笑,“卢所,我们现在应该也可以判断一下,嫌疑人是从哪一站上车的。
“毕竟从08年以后,开始实行安检政策,那他是怎么把头颅带上火车的?”
卢宏想了想,决定还是实话实说,“虽然是08年开始实行的安检,大城市肯定严格执行,我们这种小地方,一方面是机器维护不足,一方面人手也不足,会操作这个机器的,不是嫌弃我们这里工资低走了的,就是有更好发展的,也就不在我们这里了。
“导致现在很多镇上的安检也进行不下去,都是人工检查,但人工检查也就是大致看看,确实会有疏漏。”
“这趟列车是从长林始发,下两站的冲安和富平,都是大站,安检严格。
“紧接着就是长阿,双家,重凤和黑成,头颅是在重凤和黑成之间丢下的,那凶手也就可能从长阿,双家和重凤上车。
“根据行凶者的心理,车上人越多,他就越不安,越会尽快将头颅抛下。”
宋馈的吐字十分清晰,“但就我们掌握的线索看,重凤的安检一直都有,那凶手上车的车站就缩小到了,长阿和双家。”
但他心里也明白,即便是已经锁定了这两个地方,要从监控中查找出嫌疑人也是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茫茫人海,每名旅客都会随身携带旅行包,如果没有参照去查询,无异于大海捞水珠。
“唉,那我们也安排人优先查看长阿和双家的监控,这已经很不错了,有了时间和地点还有车次,已经大大的缓解了工作量了。”
卢宏倒是乐观起来了。
但宋馈和陶利还都想努力一下,他们两个人默默看着照片上破损严重的头颅。
都同时想到了一个问题:颅骨复原。
可以由他们申请,将颅骨交给市局,再由市局向谢欣老爷子申请,进行修复。
但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需要耐心的等待。
“吱——呀——”门被推开,陈旧布满铁锈的合页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声响。
正是回来的唐谕和郑昭。
宋馈看过去,眼睛微亮。
“?”唐谕有点儿莫名其妙,“怎么了?”
宋馈扬了扬下颌,方向精准的指向那张照片,暗示的在明显不过。
但唐谕只是苦笑出来,“这个复原我可不行。”
“但你上次不是根据张领子和张忠义还有杨希之间的差异推测出了于知?”
宋馈觉得这个难度也不低于此次的复原。
“这次因为颅骨损伤的很严重,是需要系统性重建的,而且要在测算厚度和数据后,清洗颅骨和附着在上面的肌肉组织,再用手一点点摸出来。
“有参考我还可以,现在这样我还真没做过。”
唐谕想了想,“现在国内能做到最好的,只有谢老爷子。”
但谢欣的工作行程安排的太满了,几乎已经没有空闲的日期。
陶利想了想,“我联系徐大,他再联系米局,看看米局去申请一下吧。”
目前也没有什么办法了。
他们一行人准备明天返回长冲。
但晚上,睡不着的宋馈起床,披着外套向派出所走去。
他想再看看卷宗,看看能不能从中再找找线索。
夜晚的山坳小镇气温很低,他踩在石子路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进了派出所的院子,他发现二楼会议室旁边的一间办公室内仍旧亮着灯。
他轻手轻脚的走上去,从木门上的玻璃看到唐谕正伸出手轻轻的丈量着那颗头颅。
而他的面前放着复原模型。
棕褐色的泥块勾勒出受害人曾经的肌理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