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府的晚膳向来精致,四菜一汤摆得齐齐整整:酸菜白肉锅冒着热气,熘肉段挂着琥珀色的糖汁,还有一碟解腻的拍黄瓜。林晚晚扒拉着碗里的二米饭,突然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吓了秋菊一跳。
“王爷,咱商量个事儿呗。”她嘴里嚼着酸菜,含糊不清地说,眼睛亮晶晶地瞅着对面的萧玦。
萧玦正用公筷给她夹熘肉段,闻言抬眸,墨玉般的眸子映着桌上火烛:“嗯?”
“我觉得吧,”林晚晚咽下嘴里的饭,抹了抹嘴,“你整天‘王妃’‘王妃’地叫,我整天‘王爷’‘王爷’地应,多生分啊!跟演大戏似的!”
萧玦夹肉的动作顿了顿,挑眉:“那你想如何?”
“咱得入乡随俗!”林晚晚一拍大腿,差点把桌子震晃,“俺们东北那旮瘩,夫妻之间都有专属称呼!亲切!热乎!”
秋菊在一旁布菜,闻言好奇地问:“王妃,啥专属称呼啊?”
林晚晚神秘兮兮地凑过去,压低声音:“就比如……男的叫女的‘老婆子’,女的叫男的‘死鬼’!”
“噗——”秋菊没忍住,把手里的汤勺掉进了汤盆,溅起的热汤差点烫到自己。
萧玦握着筷子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他看着林晚晚期待的眼神,又看了看秋菊憋笑的脸,额角的青筋跳了跳:“晚晚,本王乃一朝亲王,‘死鬼’……成何体统?”
“咋不成体统了?”林晚晚把眼一瞪,“这叫情趣!你想啊,夜深人静的时候,你搂着我喊‘老婆子’,我掐着你胳膊喊‘死鬼’,多有生活气息!”
萧玦:“……”他活了二十八年,从没想过自己会和“死鬼”这个词扯上关系。
“来嘛来嘛!”林晚晚见他不动,干脆绕到他身边,摇着他的胳膊撒娇,“就喊一声试试!保证喊完浑身得劲!”她故意把“得劲”二字拖得老长,带着浓浓的东北腔调。
萧玦被她摇得无奈,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像两只扑闪的萤火虫,心里那点抗拒不知不觉化了。他清了清嗓子,耳根悄悄泛红,嘴唇动了动,却只发出点气音。
“大点声!”林晚晚扒着他的肩膀,“跟我学:老——婆——子!”
“老……”萧玦闭上眼,像是在做什么重大决定,“……婆子。”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落在饭桌上。秋菊“噗嗤”一声笑出声,赶紧用袖子捂嘴,肩膀抖得像筛糠。林晚晚却眼睛一亮,拍着手喊:“哎!哎!我在呢!死鬼!”
“咳咳!”萧玦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猛地咳嗽起来。他瞪了林晚晚一眼,后者却笑得前仰后合,差点把他的胳膊摇脱臼。
“王爷,您这声‘老婆子’喊得忒标准了!”林晚晚抹着笑出来的眼泪,“再来一声?”
“够了。”萧玦黑着脸,拿起汤勺给她盛汤,“吃饭。”
“哦。”林晚晚乖乖坐回座位,却偷偷对秋菊眨眼睛,后者赶紧低下头,假装收拾碗筷。
这事儿没过多久,就成了靖王府上下心照不宣的乐子。林晚晚没事就缠着萧玦喊“老婆子”,一开始他还抗拒,后来被磨得没脾气,偶尔会在没人的时候低低喊一声,换来林晚晚清脆的“哎!死鬼!”
这天,萧玦在书房批阅奏折,林晚晚端着盘切好的冻梨进来,往他桌前一放:“死鬼,歇会儿呗,看你这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了!”
萧玦握笔的手一顿,无奈地看她:“又胡闹。”嘴上这么说,却放下了狼毫笔,拿起一块冻梨咬了一口,酸得眉头直皱。
“哈哈哈!”林晚晚笑得直拍桌子,“让你不提前焐焐!跟俺东北人吃冻梨,得有点觉悟!”
两人正闹着,管家在门外咳嗽一声:“王爷,王妃,老夫人派人送了些点心来。”
“知道了,放这儿吧。”萧玦应道。
管家推门进来,手里端着食盒,不知怎么回事,嘴一秃噜:“哎,死……王爷,点心搁这儿了。”
“噗——”林晚晚一口冻梨喷了出来,笑得直不起腰。萧玦脸色一黑,管家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跪地上:“王爷饶命!老奴、老奴嘴瓢了!”
林晚晚摆摆手,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管家大爷,你这是跟俺学的吧?没事没事,回头让王爷也赏你个‘死鬼’当当!”
萧玦:“……”他揉了揉眉心,觉得这王府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没过几天,林晚晚在花园里撞见了柳侧妃。自从上次被塞进酸菜缸,柳侧妃就老实了,见了林晚晚跟见了阎王似的,恨不得绕着走。
可今天不知怎么,她竟主动凑上来,假惺惺地笑道:“妹妹,听说你最近教王爷学东北话?真是有心了。”
林晚晚斜眼看她,手里把玩着刚折的梅花:“咋的?侧妃娘娘也想学?俺教你啊,保证一学就会!”
柳侧妃脸色一僵,刚想说话,就听见身后传来萧玦的声音:“晚晚,天冷,怎么不在屋里待着?”
林晚晚回头,眼睛一亮,立刻把梅花往他怀里一塞:“死鬼!你可算来了,这侧妃娘娘想跟我学东北话呢!”
“死……鬼?”柳侧妃吓得花容失色,手里的帕子都掉了,“妹妹,你、你怎么能这么称呼王爷?这可是大不敬!”
萧玦走到林晚晚身边,自然地揽住她的腰,对柳侧妃冷冷道:“本王的家事,不劳侧妃操心。”他顿了顿,低头看着林晚晚,语气不自觉地软下来,“回屋吧,手都冻红了。”
“知道了,死鬼。”林晚晚笑嘻嘻地应着,挽着萧玦的胳膊就走,留下柳侧妃在原地目瞪口呆,仿佛见了鬼。
走出老远,林晚晚还在笑:“王爷,你没看见侧妃那脸,跟见了鬼似的!”
萧玦捏了捏她的脸:“以后在外头,不许乱喊。”
“知道啦!”林晚晚吐了吐舌头,“不过说真的,刚才看她那傻样,俺这心里头啊,比吃了蜜还甜!”
夜深人静,林晚晚窝在萧玦怀里,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声。烛光摇曳,映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林晚晚突然觉得心里软软的。
“死鬼,”她小声喊,“你说,咱以后有了娃,让他喊我‘老婆子’不?”
萧玦睁开眼,眸子里映着烛光:“胡闹。”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睡吧。”
林晚晚却不依,抬头看他:“你都没喊够呢!再喊一声‘老婆子’听听!”
萧玦看着她期待的眼神,沉默了片刻,突然低头,在她耳边低低喊了声:“老婆子。”
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林晚晚的心“咯噔”一下,脸颊瞬间红了,像煮熟的虾子。
“哎……”她小声应着,把头埋进他怀里,“死鬼,你这声喊得……怪好听的。”
萧玦轻笑,收紧了手臂,将她牢牢圈在怀里。窗外月光如水,洒在窗棂上,映着屋内相拥的两人。他想,也许“死鬼”和“老婆子”这两个词,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从那以后,“死鬼”和“老婆子”就成了两人的专属称呼。虽然萧玦在人前依旧是那个高冷的靖王,但在私下里,偶尔会低低喊一声“老婆子”,换来林晚晚清脆的“死鬼”。
下人们也渐渐习惯了,甚至偷偷模仿。有次秋菊给林晚晚梳头,不小心说了句“老婆子,您这头发真顺”,说完才反应过来,吓得脸都白了。林晚晚却哈哈大笑,赏了她一匣子点心。
管家更是成了“死鬼”称呼的忠实拥趸,有次给萧玦汇报账目,一激动差点又喊出“死鬼王爷”,幸好及时刹住车,惹得林晚晚笑了半天。
这天,林晚晚带着秋菊在厨房研究新菜式,萧玦进来时,正听见林晚晚说:“秋菊,等会儿把这酸菜炖排骨给死鬼端过去,他最爱吃这个!”
萧玦站在门口,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他看着那个在灶台前忙忙碌碌的身影,穿着简单的家常衣裳,头发用一根木簪挽着,脸上还沾了点面粉,却让他觉得无比安心。
“死鬼,你咋来了?”林晚晚回头看见他,眼睛一亮。
萧玦走过去,帮她擦掉脸上的面粉,低声道:“老婆子,该用晚膳了。”
林晚晚愣了一下,随即笑得见牙不见眼:“哎!来了!”
秋菊在一旁看着,偷偷笑了。她想,这靖王府啊,怕是要被王妃的东北话和“死鬼老婆子”的称呼,彻底变成个热热乎乎的“东北屯子”了。
而那个曾经的冷面阎王萧玦,也早已在林晚晚的“调教”下,变成了一个会在夜深人静时,温柔喊着“老婆子”的宠妻狂魔。毕竟,对他来说,只要能让他的东北大妞开心,别说喊“死鬼”,就是让他喊“二狗子”,他大概也会红着脸,低低应一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