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目睹此景,不禁莞尔。
几个公子全都瞪大了眼,满脸震惊。
他们一向威严无比的父亲竟被两个孩童这般对待,居然没有生气?
“你们的爹爹年纪比这些不太听话的人大一些,所以乖孙子可以叫他们叔叔。”
嬴正轻声对两个孙儿说道。”叔叔?”
两个小家伙抬头看向几位公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叔叔好。”
李钰琪大大方方地打招呼。”叔叔好。”
李奇紧接着也跟着说道,生怕落在姐姐后面。
听到这两个孩子的话,几位公子都愣住了。
有的皱眉,有的惊讶,有的却毫不意外。
胡害反应最快,笑着回应:“哎,这两个孩子真懂事。”
看到这一幕,李高眼角一扫,暗自得意一笑:“幸好提前跟胡害公子说了大王对李奇两个孩子的宠爱,或许这能成为公子与李家建立联系的契机。”
而此时,
嬴正突然抬起头,眉头微皱,冷冷地扫过浮苏、公子高等人:“没听见他们在喊你们?”
这一句话让整座宫殿都笼罩上一股寒意。”啊。”
“啊啊。”
几位公子连连答应,生怕嬴正记恨。
从这一刻起,他们明白了嬴正对这两个孩子有多重视。
在嬴正心里,
只有与冬儿所生的儿子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亲生子,其他不过是为延续王族血脉而生。
在他眼中,
眼前这几个儿子远不及两个孙儿重要。”阿耶。”
“他们好像很怕你?”
李钰琪好奇地问,随后抱紧了自己的阿耶。”你们不害怕阿耶吗?”
嬴正温柔一笑。”我们怕爹爹,不怕阿耶。”
“阿耶是天下对我们最好的阿耶。”
两个小家伙紧紧抱住嬴正,开始撒娇。”哈哈哈。”
“你们也是阿耶的好孙儿。”
嬴正欣慰地笑着。
眼前众公子虽未言语,却已面露不甘。
从小到大,他们从未感受到这般宠爱,父亲对他们总是严肃而疏离,连相见都难得。”今日入宫所为何事?在外各司其职,正务想必已有进展。”
嬴正目光威严扫过诸子。”儿臣听闻父王归宫,特来拜见。”
公子们齐声答道。”嗯,莫荒废正事,若无要务,便退下吧。”
嬴正对这些儿子并无多话,他们对他心存敬畏,他也无意寒暄。
比起眼前的儿子,他更怀念在李奇府中的自在时光。”父王。”
“不知这两位是哪家的孩子?”
浮苏上前一步,温润如玉,气质卓然。”是李奇的儿女。”
嬴正略显疑惑地瞥了他一眼。”难怪,原来是李奇的孩子。
难怪父王如此偏爱,李奇可是我朝年轻有为的上将军。”
提到李奇,公子们不由自主地提起精神。
然而下一瞬,众人神色突变。”父王,按我朝礼制,外臣入宫不得超过一日,即便李奇子女年幼,亦不合规矩。
章台宫乃议事重地,关乎国本,外人不得入内。”
浮苏神情庄重地说道,他那看似温文尔雅的面容透着几分固执。
听到此话,嬴正眉头微蹙:“你竟敢与寡人论礼法?是谁教你如此放肆?”
“是父王亲命儒家贤士淳于越为师,蒙老师教导,受益匪浅。
世间万物皆应有礼法约束,无礼法则天下大乱。”
浮苏毫不畏惧嬴正的不满,语气坚定。
诸位公子震惊地看着浮苏,难以置信平日温和的大哥竟敢质疑父王。”浮苏真是愚笨至极,竟敢顶撞父王,这下完了。”
胡害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确实糊涂。”
李高暗自冷笑。
……
此刻,嬴正脸色阴沉。”浮苏,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嬴正的声音冰冷。”儿臣明白自己所说的话,即便惹父王震怒,也必须直言。”
浮苏神色坦然,毫无惧意。”天下诸事,各国治理,皆需以礼、以仁、以法为本,身为君主更应率先垂范。”
“也许直言会让父王不悦,但浮苏不得不言。”
浮苏目光坚定。”淳于越,你果然没白教他。”
嬴正眼神中满是怒意。
这些年,嬴正虽对子女疏于宠爱,却寄予厚望。
然而短短几年,浮苏竟变成这般模样?
“大哥是不是疯了?”
“父王执掌国运,岂会受制于礼法?”
“唉,大哥此举实属莽撞。”
几位公子目睹浮苏如此冒犯嬴正,皆是震惊不已。
这出乎他们的意料。
只是区区小事,一名外臣之子蒙父王垂爱入宫,竟因年少无知被浮苏以礼法规劝,实在令人意外。”继续说下去。”
“愚钝至极。”
胡害心中暗喜,盼着浮苏自取 ** 。”师训铭记于心。”
“儒家礼法乃天下准则,应统一施行,方能安定万民。”
浮苏依旧毫无惧色。”你……”
见浮苏执意纠缠,嬴正勃然大怒。
此时,大殿外传来一声英气十足的声音:“浮苏公子之言,老夫并不赞同。”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披上将 ** 、腰悬长剑的青年步入殿内。”父亲!”
“你怎会在此?”
“许久未见父亲了。”
嬴正身旁的李钰琪与李熙欢呼着跑向李奇。”哈哈,这两个调皮鬼还记得我呢。”
李奇笑着抱起两个孩子。
嬴正原本紧绷的脸庞瞬间舒展。”他莫非就是我秦国最年轻的上将军李奇?”
浮苏与众公子皆注视着他,眼中满是惊讶,传闻中的年轻风采果然不虚。”好了,你们下来。”
李奇安抚二人后将其放下。
随后走向殿中,拱手行礼:“臣拜见大王。”
“来得迅速,燕儿呢?”
嬴正微笑道。
昔日的冷峻消散,多了几分亲切,令其他公子心生妒意。
李奇初至,便展露温和笑容,全然不同于此前冷漠的氛围。
嬴正对其格外垂青,这份偏爱连诸位王子也未曾享受过,仿佛李奇才是王室血脉。”燕儿正在府内整理,随后会前来问安。”
李奇恭敬回应。”此女倒是妥当。”
嬴正嘴角微扬。
恰逢浮苏方才对李奇有所冒犯,此刻见其安然无恙,心中怒气渐息。”若无要事,诸位可先行退下。”
嬴正对众子说道。”唯。”
众人领命欲退,唯浮苏似未闻。”想必阁下便是威名远播的李奇上将军?”
浮苏注视李奇,冷言道,“适才吾言父王违礼,将军为何不附和?莫非将军另有见解?抑或是不敬我秦国之礼法?”
……
历史记载中,浮苏或显刚正,亦或略显愚钝,实则深受当时儒家思想影响。
而胡害伪造诏书致其自尽,足见其性格缺陷。
至于嬴正对浮苏评价如何,各有千秋,此处仅呈作者视角下的浮苏形象。
李奇听罢浮苏质疑,神色如常,内心却不免暗笑:“果真如此,正如史载,浮苏确有瑕疵,被儒家误导,怪不得秦始皇虽重视却迟至临终方定浮苏为嗣,或许正是期望愈高,失望愈甚。”
据李奇所知,此时的儒家远不及后世完备,只知倡导仁义治国,轻法度;后世汉代推崇的独尊儒术,其实是融合法家后的产物,并非原貌。
秦国朝堂之上,一场关于礼法与君权的争论悄然展开。”大王以礼法治国,臣以为此举极为恰当。
然则,若连陛下都不能尊崇礼法,天下百姓又怎能信服?”
浮苏侃侃而谈。
李奇微微一笑,“那么依你看,礼法之中最重者是何?”
“当然是忠孝仁义,这是儒家立身之本。”
浮苏答得斩钉截铁。
李奇目光微沉,“既然如此,那你今日直言规劝大王,可算作对君上的忠诚?”
浮苏稍作迟疑,“为社稷长远计,自是忠心所在。”
“那你称自己孝顺,可曾想过,直言冒犯是否合乎孝道?”
浮苏正色回应:“父王若有失察之处,做儿子的理应直言。”
李奇轻笑一声,“假使天下皆依你所言施行礼法,果真能太平无事?”
“必能让万民生息安康。”
浮苏眼神坚定。
嬴正冷眼旁观,心中五味杂陈。
其他几个儿子或惊或惧,神色各异。
唯独李奇从容自若。
嬴正感叹:“看来浮苏已被教化得太深。
朕若百年之后,这些孩子能否担起重任,实在难说。”
“幸亏冬儿为我诞下奇儿,不然这大秦江山真要面临无人继承的局面了。”
“这些不成器的东西,没有一个有出息的。”
“礼法,礼法。”
“可笑。”
“难怪岳丈让我暂不认奇儿,如今更不该追封冬儿、迁改王陵。
就连我的亲生儿子都能用礼法来教训我,那些宗室和大臣怕是会更加肆无忌惮。”
嬴正心中冷然思忖。
他对浮苏满是失望。
礼法,这虚伪的礼法。
他嬴正怎会受其束缚?
“罢了。”
“我已经明白浮苏公子之意。”
“在你心中,儒家礼法便是诸子百家之首,治国安邦的根本。”
“无论何人,都不可超越儒家礼法,对吧?”
李奇的笑容渐渐隐去,神情严肃地注视着浮苏:“不错。
大秦立国,天下安定,皆因遵循礼法。”
“这只是你的想法而已。”
“今日咱们不妨辩一辩。”
“这里虽是章台宫,却非真正朝堂。”
“可以说,这章台宫便是大王的家。
家中之事,岂能拘泥于你所谓的礼法?”
“难不成你在家休息也得按礼法行事?”
“又或者,天下百姓居家休憩,也要遵从你口中这套礼法?”
“你仅凭小事便想否定你的君父,用礼法彰显所谓的大义。
既然你称儒家以忠孝仁义为先,却在君父面前如此无礼,算不得忠孝。
你竟还以此自居,不觉可笑吗?”
李奇凝视浮苏,毫不留情地责备道。
什么长公子,什么公子浮苏,李奇压根不在意。
若要说对李奇有多恭敬,那李奇偏偏不恭敬。
所谓公子,不过秦始皇之子罢了。
登上将军之位,何惧之有?
李奇的反驳让浮苏哑口无言。
尽管他本以为自己的立场坚不可摧,但此刻却满面阴霾。
他无法找到合适的回应,尤其是在章台宫这种私家场所讨论礼法的问题。
如果严格按照礼法行事,岂不是连普通家庭的生活都会被束缚?这样的逻辑无疑显得荒诞。”其次,”
李奇继续说道,“你认为仅凭礼法就能平定天下?照此说法,我大秦百万将士岂非多余?难道你真以为靠着礼法就能劝退敌军,让他们主动归顺?更别提那些目光冷酷的蛮夷,他们会听从所谓的礼法和仁义吗?”
在李奇看来,浮苏不过是未经风雨的稚嫩之人,空谈理论却毫无实际经验,就像历史上的李括一样无知。
面对李奇的指责,浮苏神情尴尬。
他张嘴欲言,却又无言以对。”浮苏公子,”
李奇语气缓和了些,“让我告诉你一条亘古不变的道理:即便你推崇礼法治国,也必须明白,没有任何法律能超越君 ** 威。
无论是道家、法家、儒家或其他学派,其目的都是辅助君主稳固权力。
若这些规则反过来约束君主,岂非可笑至极?”
李奇说完便离开了,对浮苏是否理解这一切已不再关心。
浮苏今日显然是来挑刺的,但李奇并非任人欺压之人。
在他看来,浮苏若想挑衅,就随他去好了。
毕竟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浮苏的想法确实有些荒唐。
试图以礼法制约君王,甚至将礼法置于王权之上,这种念头简直荒诞至极。”说得太对了!”
嬴正闻言高声赞同,目光中满是欣赏,“这才是我的儿子,我真正的继承者!”
李奇微微一笑,谦逊地向嬴正行礼:“臣失仪了。”
“不妨事。”
嬴正挥了挥手,毫不介意。
这一举动让其他公子对李奇更为敬重,在 ** 面前公然批评储君,却安然无恙,可见其胆识过人。”若无他事,你们先退下吧。
我与李奇还有要事商谈。”
嬴正扫视众子一眼,果断下令。
原本他还打算考验几个儿子的能力,却被浮苏搅乱计划,心中难免有些不满。”儿臣告退。”
几位公子依次退下,浮苏虽面色不佳,仍依礼退去,神情略显失落。
显然,被李奇这般驳斥,他对自身信念产生了动摇,儒家礼法在对方眼中竟如此不堪,这让他颇感困扰。”你也出去,关门。”
嬴正看向伺立一旁的李高吩咐道。”遵命。”
李高恭敬行礼后退出,并顺手关上了殿门。”坐。”
嬴正示意李奇入座。”谢陛下。”
李奇坦然落座,随后笑着问道:“不知陛下如何看待几位公子的表现?”
“大王之子,自是英才辈出,臣甚为钦佩。”
“此乃大秦千秋基业,后继有人。”
李奇直言赞颂,脸上堆满笑意。
嬴正听罢,不禁侧目看他一眼。
这年轻人,竟将寡人视作庸主?若是寻常 ** ,听到这般恭维,或许真会心生欢喜。
但嬴正却只觉好笑。”小辈,好好说话。”
嬴正语气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