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声撕裂空气的瞬间，戴瑶掌心的探测仪烫得几乎要烙出印记。
许殇的手指还扣在她腕间，鬼纹里翻涌的黑雾像活物般爬向她手背，带着阴寒的温度，却又在触到她皮肤时轻轻蜷缩——像在安抚，又像在警示。
\"戴姐！\"阿玲的哭腔混着终端电流杂音炸响。
戴瑶转头时，少女的指尖正抵在屏幕上，那行匿名邮件的血字还在跳动，\"系统...系统在生成虚拟空间！\"
全息屏上的血色突然凝成实质，数据流如蛇群窜动，在议会厅中央绞出个幽蓝漩涡。
戴瑶闻到电子元件灼烧的焦味，探测仪的蜂鸣骤然拔高，在她耳膜上炸开刺疼——这是仪器检测到超规格能量体的征兆。
许殇的鬼纹突然泛起红光。
他拽着戴瑶后退半步，喉间滚出低哑的警告：\"冥魇的气息。\"
\"影界。\"戴瑶盯着漩涡里翻涌的光粒，突然想起古籍里对地府\"虚境\"的描述。
她扯下颈间的神经接入装置，金属接口在掌心硌出红印，\"他们要在虚拟空间搞鬼。
我进去看看。\"
\"不行。\"许殇扣住她手腕的力道骤然收紧，黑雾顺着他的手臂爬上她肩膀，\"这是陷阱。\"
\"但陷阱里可能有饵。\"戴瑶反手握住他手背，把接入装置按进他掌心，\"探测仪在发烫，说明里面有能克制他们的东西。
阿玲，能定位我的坐标吗？\"
阿玲的指尖在键盘上翻飞，发梢沾着终端散出的热气：\"影界核心代码在自我加密...等等！
这些节点排列像极了上次您在地府遗迹找到的星图残片！\"她突然抬头，眼睛亮得惊人，\"我能同步破解，您在里面的动作我能实时监控！\"
许殇的鬼纹仍在发红，但他终究松开手，从袖中摸出枚青黑色玉牌塞进戴瑶掌心：\"捏碎它，我立刻进来。\"
戴瑶深吸口气，转身冲进漩涡。
这是她进入影界的第一感觉。
不是温度的冷，是那种深入神经的凉，像被泡在冰水里的电子信号。
她低头，看见自己的身体变成半透明的光雾，脚下是流动的暗紫色云层，远处有无数黑点悬浮——凑近看才发现，是身披黑袍的身影，每个人头顶都飘着模糊的数字编号。
最中央的高台上，十二道黑袍人正手拉手围成圈。
他们的动作很熟悉，戴瑶瞳孔微缩——这是地府禁术\"引灵阵\"，用来召唤强大灵体的仪式。
而阵眼处悬浮的，是团裹在黑雾里的影子，正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
\"冥魇。\"戴瑶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影界里泛着回音。
她刚要凑近，探测仪突然在掌心震动，红光穿透光雾身体，在阵眼处照出道裂痕——那里竟卡着片半透明的芯片，和星链系统的核心模块纹路一模一样。
\"入侵者！\"
沙哑的电子音炸响。
十二道黑袍同时转头，兜帽下的脸是一片雪花噪点。
戴瑶本能要退，却见最近的黑袍人抬手，指尖弹出道红光，直接贯穿她的光雾身体——疼，是真实的疼，像被电流灼烧神经。
\"戴瑶！\"阿玲的声音突然在耳边炸开，\"他们发现你了！
快退到西南方向的代码墙后面，我正在黑入他们的防御系统！\"
戴瑶咬着牙滚进云层。
光雾身体擦过暗紫色云絮时，她瞥见其中一片云里飘着张脸——是联盟财政总长，三天前刚在新闻里宣布退休的那位。
再看另一片云，是星际矿业协会的前会长，半年前因飞船事故\"殉职\"的讣告还挂在星网上。
\"这不是黑客攻击。\"阿玲的声音带着颤音，终端敲击声像机关枪，\"我破解了他们的数字分身代码...这些黑袍人，是联盟高阶官员的意识投影！
他们的本体可能早就死了，意识被封在星链里当傀儡！\"
戴瑶的后背抵上代码墙。
墙面是流动的金色字符，像极了她第一次在地府遗迹看到的刻文。
她突然想起许殇说过，地府战神曾用星图封印过冥魇——而此刻阵眼里的芯片，说不定就是当年封印的碎片。
\"阿强！\"她对着通讯器低喝，\"你不是说以前接触过影子议会的外围？
现在需要你去引开他们的注意力！\"
通讯器里沉默两秒，传来阿强漫不经心的口哨声：\"早等着呢，戴姐。\"
戴瑶看见影界边缘闪过道银光——是阿强的数字分身，穿着他标志性的银质夹克，举着杯虚拟的星芒酒晃进黑袍人群。\"各位大人好啊，\"他勾着嘴角笑，\"听说影界开宴，我带了点见面礼。\"
为首的黑袍人转向他，噪点脸上浮现出扭曲的符号。
阿强的笑容没变，手却悄悄按上胸口——那里藏着戴瑶给他的微型干扰器。
趁黑袍人被他吸引，戴瑶摸出许殇给的玉牌，指尖刚要用力，探测仪突然发出长鸣，红光直射阵眼芯片。
\"咔嚓——\"
芯片裂开道细缝，黑雾里的冥魇尖啸声骤然拔高。
戴瑶看见十二道黑袍人的数字分身开始崩溃，噪点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那是活人面对死亡时才会有的恐惧。
\"名单到手！\"阿强的声音突然响起，\"里面有三十七个议员编号，包括...包括议长办公室的特别助理！\"
\"阿勇！\"戴瑶对着通讯器吼，\"带你的人封锁联盟总部所有出口！
影子议会的本体可能还在里面！\"
\"收到！\"阿勇的步枪上膛声清晰传来，\"戴姐你放心，我这就带着小队去堵门——要是有人敢冲，我就让他们尝尝空包弹以外的东西。\"
影界外，议会厅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
应急灯亮起时，阿勇已经带着士兵冲到门口，步枪齐刷刷对准试图离开的人群。
有个穿西装的中年人拍着桌子骂：\"你们这是滥用职权！\"
阿勇的手指扣在扳机上，目光扫过人群里几个脸色发白的身影。
他想起戴瑶说过的话：\"真正的阴影，往往藏在最亮的地方。\"于是他笑了，露出白牙：\"滥用职权？
等会儿您就知道，谁才是真正的滥用者。\"
影界里，戴瑶望着逐渐崩溃的引灵阵，探测仪的红光终于笼罩住芯片。
她听见许殇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出来。\"抬头时，许殇的鬼纹分身正站在云端，黑雾凝成实质的铠甲，\"剩下的，我们一起解决。\"
戴瑶捏碎玉牌。
光雾身体被拽出影界的瞬间，她看见阵眼里的芯片闪了最后道金光——那是属于地府战神的封印纹路。
而在更远的黑暗里，有双猩红的眼睛，正透过影界的裂痕，死死盯着她。
阿勇的军靴碾过议会厅地毯时，鞋跟与地面碰撞的脆响比步枪上膛声更让人心惊。
他的小队呈扇形散开，十支脉冲步枪的红点在人群中跳跃，像一群蓄势待发的血眼。
那个穿西装的中年人还在拍桌子，金丝眼镜滑到鼻尖，露出通红的眼尾：\"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是——\"
\"知道。\"阿勇打断他，枪管微微下压，却始终对准对方心口，\"星际能源委员会副主任，上个月刚批了三颗小行星的开采权。\"他舔了舔干燥的唇，喉结滚动时想起三天前在垃圾星的破酒馆里，戴瑶把微型定位器塞进他掌心：\"那些说'下不为例'的人，最后都成了影子的养料。\"
人群里有个穿墨绿裙的女士突然踉跄后退，后腰撞上墙面时碰落了装饰画。
阿勇的余光扫到她脚边露出半截银色芯片——和影界里那个阵眼碎片纹路相似。
他的手指在扳机上轻轻一紧，声音却比以往任何任务都稳：\"各位现在坐下，等调查结果；要是想走...\"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女士颤抖的指尖，\"就想想自己电脑里那些加密文件夹，想想床头暗格里的星币转账记录。\"
穿西装的中年人突然泄了气，瘫坐在椅子上时碰翻了咖啡杯。
深褐色液体在桌布上晕开，像朵腐烂的花。
阿勇的通讯器在这时震动，是戴瑶的声音：\"阿勇，守住。
许殇回来了。\"
许殇站在星舰甲板上时，晨雾般的鬼纹正顺着他锁骨爬向喉结。
他手中握着块泛着幽蓝光泽的水晶，那是灵魂之井的试炼产物——戴瑶曾听他提过，那口井深嵌在地府最古老的断岩里，井底浮着历代战神的残魂。
此刻他发梢滴着水，不是普通的水，是带着腐叶气息的冥河之水，落在甲板上滋滋作响，烧出焦黑的痕迹。
\"冥魇的本源。\"他转身时，水晶突然迸出银芒，在两人之间投出半透明的虚影——是个穿着玄铁铠甲的男人，面容与许殇有七分相似，却多了份疯癫的锐利，\"这是地府初代战神的另一面人格。\"他的声音低沉，像有碎冰在喉间滚动，\"当年他为镇压混沌献祭灵魂，却不想分裂出的暗面被星链系统的电磁力唤醒。
若让他完全苏醒...\"
戴瑶的探测仪突然在口袋里发烫。
她摸出仪器，看着屏幕上跳动的红色警告，想起影界里那道猩红的眼。\"所以之前的引灵阵...\"
\"是在为他聚魂。\"许殇抓住她的手腕，鬼纹沿着她血管蔓延，却在触及心脏位置时温柔蜷起，\"他们需要活人的意识作为燃料，就像当年用战魂献祭。\"他的拇指摩挲她腕骨，那里还留着影界里被红光灼烧的淡痕，\"我在灵魂之井里看见，初代战神分裂时留下的封印碎片，藏在星链核心。\"
戴瑶突然笑了，指尖戳了戳他胸口的鬼纹：\"所以我们之前抢的那些破芯片，其实是——\"
\"是钥匙。\"许殇替她说完，眼底浮起极淡的笑意，\"你总说自己是为了钱，但每次冒险时，探测仪指向的从不是最值钱的古董，而是...\"
\"而是能救人的东西。\"戴瑶打断他，转身走向舰桥，发梢扫过他手背，\"现在去新闻中心。
该让所有人知道，他们的议员在喂什么怪物。\"
新闻中心的聚光灯亮起时，戴瑶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几乎要覆盖整个观众席。
台下坐着联盟记者、星际议员，甚至有几个举着\"戴瑶滚出遗迹圈\"牌子的激进派——但此刻他们都安静得能听见空调的嗡鸣。
\"三天前，影界虚拟空间里有十二具意识傀儡。\"戴瑶点开全息投影，阿玲连夜整理的证据链像星河般在头顶铺开：财政总长的死亡证明与影界编号重合的数据流，矿业会长的飞船黑匣子记录里突然中断的生命体征，\"他们不是退休，不是意外，是被影子议会抽走意识，困在星链里当祭品。\"
台下响起抽气声。
有个白发老记者颤巍巍举手：\"那冥魇...真的存在？\"
\"存在。\"许殇的声音从戴瑶身后传来。
他站在阴影里，鬼纹在额角流转，像道活着的图腾，\"他是地府初代战神的暗面，若完全苏醒，地府与星际的屏障会被撕裂，混沌会顺着星链侵入每台终端、每颗星球。\"
戴瑶向前一步，让光线完全笼罩自己。
她想起第一次见许殇时，他被困在遗迹里，鬼纹里翻涌的黑雾几乎要吞噬一切；想起阿玲在终端前哭着说\"系统要塌了\"，阿强吹着口哨把干扰器按进胸口；想起阿勇握着步枪说\"这次我不走\"。
\"我们不是在争夺宝藏。\"她的声音不大，却像钉子般钉进每个人耳膜，\"是在守护银河的未来——守护你们能安心用终端点早餐，守护孩子们不会在虚拟游戏里遇见吃意识的怪物，守护每个说'我相信联盟'的人，不用变成影界里的编号。\"
全场沉默了三秒。
然后，最前排的老记者率先鼓掌。
他的手掌拍得发红，眼泪顺着皱纹往下淌：\"我女儿...去年在虚拟演唱会失踪，原来...\"掌声像星火般蔓延，有议员扯掉领带用力拍打，激进派扔下牌子跟着跺脚，连阿勇的通讯器里都传来模糊的喝彩——他的小队还守在联盟总部，士兵们正用枪托敲着地面打拍子。
戴瑶的眼眶发热。
她刚要继续，面前的全息屏突然泛起雪花。
星链系统特有的提示音刺响，紧接着，整个联盟的广播频道被强行切入——那是道低沉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在喉咙里滚动，每一个字都带着电流的嘶鸣：\"戴小姐，你太天真了。\"
新闻中心的灯光骤然熄灭。
应急灯亮起时，戴瑶看见许殇的鬼纹全部炸成血色，他的手按在她后腰，将她护在身后。
全息屏上的雪花里，隐约能看见那双在影界深处的猩红眼睛，正咧开嘴，露出尖锐的、不属于人类的牙齿。
\"你以为你能阻止命运吗？\"
声音消散时，戴瑶的探测仪突然发出刺耳鸣叫。
屏幕上的红光凝聚成一句话：星链核心，温度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