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门闭合的闷响震得耳膜发疼，戴瑶的后槽牙几乎要咬碎。
她盯着阿虎耳后青斑随呼吸起伏，那抹幽蓝像条毒蛇，正吐着信子啃噬最后一丝侥幸——原来从星舰上他故意\"不小心\"撞翻她的定位器开始，从石阶上他总比众人慢半拍却又恰好跟紧时，所有的\"破绽\"都是精心设计的饵。
\"跟我来。\"阿虎短刃一挑，鬼火在刀尖凝成指甲盖大的光团，往门内阴影里引，\"宝库入口在密道尽头，再晚...\"他瞥向逐渐模糊的门缝，\"你那位地府战神可撑不住了。\"
戴瑶的探测仪在腕间发烫，她垂眸调整频率，表面是检查仪器，实则将生物信号追踪模式调到最高。
阿虎的脚步声在密道里回响，频率比常人快三拍——这不是紧张，是刻意控制着与他们保持半步距离，像牧羊犬赶羊般引导路线。
\"阿...阿瑶姐。\"阿星的声音带着哭腔，手死死攥住她衣角，\"这墙...墙在渗血？\"
戴瑶抬眼，青石板墙面确实有暗红液体蜿蜒而下，凑近闻却只有铁锈味——是冥气腐蚀金属的产物。
她反手拍了拍阿星手背，触感湿冷得惊人，这小子连指尖都在抖。
再看阿文，那研究专家正盯着头顶浮雕发怔，嘴唇开合却吐不出完整句子，典型的信息过载性木僵。
密道拐过第三道弯时，戴瑶的探测仪突然震动。
屏幕上阿虎的生物信号轨迹本该是直线，此刻却在左侧墙壁前多出个极小的折返点——他刚刚经过时，用短刃碰了某块砖。
\"停。\"她猛地拽住阿虎后领，粒子枪顶在他腰眼，\"你走的不是最近路线。\"
阿虎的瞳孔缩成针尖，鬼火在短刃上暴涨三寸，却在触到戴瑶衣角时猛地收住。
他笑了，青斑随着笑容扭曲：\"聪明。
但你猜，是你枪快，还是我喊来守密道的鬼卒快？\"
头顶传来细碎的抓挠声，像有指甲在石缝里攀爬。
戴瑶的太阳穴突突跳——许殇的引魂铃弱得几乎要断，她没时间耗。
\"带路。\"她咬着牙松开手，探测仪悄悄滑进掌心，\"但你最好祈祷密道真能到宝库。\"
阿虎的脚步明显顿了顿，这才继续往前。
戴瑶盯着他后颈——那里有道极浅的疤痕，形状像朵枯萎的曼陀罗，和阿麟肩颈的刺青纹路如出一辙。
变故发生在第四个转角。
阿星被凸起的石砖绊了个踉跄，慌乱中抓住墙面浮雕，指尖刚触到鬼面眼睛，整面墙突然亮起刺目红光。
\"光子锁链！\"阿文终于找回声音，\"古籍说阴司宝库用活魂驱动防御，触...触发机关了！\"
戴瑶抬头，头顶石缝里窜出拇指粗的光链，蛇信般缠向阿星脖子。
她扑过去推开阿星，探测仪在掌心转了个圈，红光锁定墙内能量节点——这种老式防御系统的控制中枢通常藏在触发点正上方三寸。
\"趴下！\"她大喝一声，探测仪最大功率输出，蓝光精准刺穿石砖。\"咔\"的脆响后，光链突然失去活性，软绵绵垂落地面。
阿星瘫在地上，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闭嘴。\"戴瑶扯起他胳膊，余光瞥见阿虎正盯着光链残骸，眼底闪过一丝懊恼——原来这陷阱本不该现在触发，是他的误导路线让他们提前撞了防御网。
许殇的引魂铃突然拔高半度，又迅速弱下去。
戴瑶心口发闷，那铃声像根烧红的铁丝，正一下下戳她心脏。
她知道他在外头撑得有多苦——敌方增援的星舰已经来了三波，鬼将级的冥修像潮水般涌来，他每挥动一次引魂剑，就要消耗三分被封印的神力。
\"许殇。\"她对着空气轻声念，探测仪贴在胸口，\"再撑五分钟，就五分钟。\"
密道尽头终于出现微光。
阿虎的短刃突然剧烈震颤，他脸上闪过狂喜，扑向石壁上半人高的青铜匣：\"钥匙！
当年他们就是用这东西...\"
\"退后！\"戴瑶的粒子枪对准他太阳穴，\"我来开。\"
阿虎的笑容僵在脸上，却没反抗。
戴瑶弯腰时，探测仪突然发出刺耳鸣叫——青铜匣表面的鬼纹，和许殇心口的封印图腾一模一样。
她指尖刚触到匣盖，外头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
引魂铃彻底哑了。
戴瑶的血\"轰\"地冲上头顶。
她转身就往密道外跑，却被阿虎从后抱住双腿：\"宝库里有能解你战神封印的东西！
你现在出去就是送死！\"
\"松手！\"她挥肘撞向他面门，粒子枪反手打在他腕间麻筋。
阿虎吃痛松开手，戴瑶踉跄着冲到密道口，正看见青铜门外的冥气翻涌如沸，许殇的身影在其中若隐若现——他的战甲裂开无数道缝，引魂剑插在地上支撑身体，周身冥气凝成半透明的盾，正被敌方粒子炮轰得火花四溅。
\"撑住！\"她掏出腰间最后一枚压缩炸弹，\"我这就——\"
\"小心！\"阿文突然从后面拽她。
戴瑶转头，正看见密道顶端渗出缕缕灰雾，像有生命般扭曲着往她鼻腔钻。
那雾气沾到皮肤的瞬间，她太阳穴剧痛，脑海里闪过片段——阿炎的脸，他指尖缠绕的黑雾，还有他说过的\"有些秘密，记着比死更痛苦\"。
\"退！\"她扯着阿星阿文往密道深处跑，回头时正看见灰雾里浮现出半张脸，眼尾有颗泪痣——是阿炎。
许殇的护体屏障\"咔嚓\"裂开一道缝。
戴瑶的压缩炸弹在掌心发烫，她望着密道深处越聚越浓的灰雾，又望着门外浴血的人，牙齿咬得咯咯响。
这一次，她要赌的不只是宝藏。
灰雾裹着腐叶味涌进鼻腔时，戴瑶的后槽牙咬出了血。
她猛地攥紧探测仪，在雾气漫到眼皮前狠狠合上眼——阿炎的\"记忆吞噬\"她在古籍里见过，中招者会把密道记成花海，把鬼卒认成旧友，最后撞墙而亡。
\"阿星！
捂紧口鼻！\"她反手抓住少年发抖的手腕，将他拽到身侧，\"阿文！
贴着我走！\"探测仪在掌心震得发麻，蓝光在闭眼的黑暗里勾勒出密道轮廓：左侧三米有石笋凸起，右侧两米是阿虎的影子——那家伙正往右边挪，像是要引他们进死胡同。
\"戴...戴小姐？\"阿文的声音带着哭腔，\"我、我看不见了！\"
\"抓住我腰带。\"戴瑶咬着牙，探测仪的蓝光扫过脚边，\"跟着震动频率走，快！\"她能感觉到雾气正顺着领口往脖子里钻，像无数冰针在扎皮肤，太阳穴突突跳得要炸开。
但更疼的是耳朵——许殇的引魂铃彻底哑了，那抹联系像被人用刀割断，空落落的疼从心口漫到指尖。
\"等等！\"阿文突然拽她腰带，\"这里有刻痕！\"
戴瑶猛地顿住。
阿文的手指戳在她后腰，力道大得几乎要掐进肉里：\"石壁...石壁上有字！
我摸到了！\"她睁开条缝——雾气在眼前翻涌成灰幕，但阿文指尖的位置，确实有浅淡的刻痕在蓝光里显形。
\"是阴司古篆！\"阿文的声音拔高，带着破音的激动，\"我在《幽冥舆图考》里见过这种笔法！
这是...是路线图！\"他的手指顺着刻痕游走，\"东三转北，避过鬼面眼；西七折南，绕开锁魂钉——\"
\"停。\"戴瑶的探测仪突然发出短促的\"滴\"声，扫过刻痕末端的断笔，\"第三句错了。\"她闭着眼回忆古籍里的阴司机关图，\"阴司匠人刻图时，最后一笔要压在'生'位，这里的转折多了半寸。\"她用探测仪尖端点在石壁上，\"正确的应该是西六折南，绕开锁魂钉的位置在第六块砖下，不是第七。\"
阿文倒抽一口冷气：\"您...您怎么知道？\"
\"因为第七块砖下埋的是活魂。\"戴瑶的声音冷得像冰碴，\"当年阴司为防盗墓，会在假路线终点封入怨鬼。\"她能听见阿虎的呼吸突然急促了两拍——这说明他早知道铭文有假，就等着他们往陷阱里钻。
\"走。\"她拽着两人往修正后的方向挪，探测仪蓝光扫过脚边的砖缝，\"阿星，数到第六块砖时踢我脚踝。\"
阿星抽着鼻子应了，每走一步都重重跺脚。
当第七下跺脚声响起时，戴瑶猛地拽住两人往后一扑——他们方才站的位置，地面突然裂开，露出底下泛着绿光的怨鬼，青灰色的手爪擦着阿星裤脚划过。
\"谢...谢谢瑶姐...\"阿星的声音抖得像筛糠。
阿虎在后方冷笑：\"运气不错。\"
戴瑶没理他。
探测仪显示密道尽头的能量波动越来越强，那是宝库核心的位置。
她能听见自己心跳声盖过了雾气的嘶鸣，许殇的脸在脑海里越来越清晰——他战甲裂开时的血痕，引魂剑插地时的颤抖，还有他每次说\"我撑得住\"时，眼底那抹几乎要看穿一切的温柔。
\"到了。\"阿虎突然停步。
戴瑶睁眼。
青铜门立在前方，门环是两个交缠的鬼首，门心刻着旋转的阴阳鱼。
门侧嵌着块黑晶面板，流动的荧光组成复杂的密码锁——那是星际时代才有的科技，和阴司古风格格不入。
\"我知道怎么开。\"阿虎舔了舔嘴唇，青斑在脸上扭曲成诡异的花，\"输入阴司历三千七百年的祭典日期，再加鬼帝的生辰八字——\"
\"停。\"戴瑶的探测仪扫过黑晶面板，\"密码锁的能源是星际核晶，用阴司历法根本解不开。\"她盯着阿虎瞳孔里闪过的慌乱，\"你输入的其实是自毁程序，对吧？
等我们输完最后一位，门就会炸成碎片，把我们和宝库一起埋了。\"
阿虎的短刃\"当啷\"掉在地上。
他后退两步，后背撞在石壁上：\"你...你怎么...\"
\"因为这锁的生产商是'暗月科技'。\"戴瑶扯了扯嘴角，\"他们的自毁程序启动码，我在三年前的黑市拍卖会上见过。\"她蹲下身捡起短刃，刀尖抵在阿虎喉结上，\"现在，要么说实话，要么变成第一具尸体。\"
阿虎的喉结动了动，刚要开口——
\"轰！\"
青铜门突然剧烈震动，震得头顶石屑簌簌落下。
戴瑶转身时，门被撞开半尺，许殇的身影跌了进来。
他战甲碎成片挂在身上，引魂剑断成两截插在腰间，左脸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血正顺着下巴滴在青石板上。
\"小心...\"他踉跄着抓住戴瑶胳膊，指缝里渗出的血染红了她袖口，\"阿幽...来了。\"
戴瑶的呼吸猛地一滞。
她望着许殇身后翻涌的冥气，听见远处传来布料摩擦的沙沙声——像有人披着宽大的黑袍，正踩着血痂般的地面，一步步逼近。
阿虎突然笑了，笑声混着血沫：\"你们以为...以为能赢？
阿幽大人的...的冥火，能烧穿...烧穿十层地狱...\"
戴瑶没理他。
她托住许殇下坠的身体，探测仪贴在他心口——那里的封印图腾正在发烫，比任何时候都要灼热。
她望着门外越来越近的黑影，喉咙发紧，却在许殇耳边轻声说：\"没事，我在。\"
而那道黑影，终于停在了青铜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