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长恭满怀疑惑地注视着卫云姝:“你何时掌握了这些奥秘?为何我从前对此一无所知?”
“世子真的打算此刻与我探讨这些?”卫云姝语气冷冽:“我再问一遍,究竟是谁对旺财下了毒手?”
司徒长恭默然不语。
卫云姝转身欲离去。
“是我!”司徒长恭的声音突然响起。
卫云姝的步伐蓦地停在原地。
“但这一切又能怪谁呢?若非你率先逼迫,因为几句话就要对碧棠施以杖刑,草菅人命,否则茉儿也不会因此遭受重击,陷入高烧昏迷之中!况且,狗血入药,可镇压邪祟!”
卫云姝指尖掐进掌心,盯着司徒长恭衣摆沾染的褐色血渍:“谁告诉你狗血能入药?”
“坊间孩童都知......”
“孩童还知虎须能镇宅,世子怎不拔根虎须给晏姨娘安胎?”卫云姝冷笑截断他话头。桂花簌簌落在晏茉肩头,惊得她瑟缩着往司徒长恭身后躲。
司徒长恭忽然抓住卫云姝手腕:“不过是个畜生!茉儿腹中可是国公府嫡孙!”他掌心还沾着狗毛,粗粝触感让卫云姝想起旺财临死前抓挠地面的声响。
“嫡孙?”卫云姝抽回手,鎏金护甲划过他手背血痕,“妾身倒要看看,这孽种能活到几时。”
“啪!”司徒长恭扬手要打,却被秋平扑上来挡住。夏欢红着眼掏出帕子:“公主,旺财的......”
卫云姝拂开帕子,金线绣的狗爪印上还沾着肉渣——那是今晨她亲手喂的鹿肉。
暮色漫过青砖地时,惊鸿苑飘起纸钱灰烬。
卫云姝跪在桂花树下,将旺财最爱的小毡帽放进土坑。秋平突然哽咽:“它昨日还叼着这球要您陪着玩。”
“埋了吧。”卫云姝抓起把湿土。
司徒长恭踹开院门时,正见卫云姝将最后捧土压实。
月光照在她素白裙裾上,竟比大婚时的凤冠霞帔更刺眼。”装模作样!”他甩出个锦盒,“茉儿特意寻来的西域犬,权当赔你。”
铁笼里蜷着团雪白绒毛。卫云姝解了锁扣,幼犬呜咽着舔她指尖,与当年如出一辙。”世子可知?”她突然轻笑,“旺财最擅识毒。”
司徒长恭瞳孔骤缩。那日晏茉端来的药,正是旺财打翻的。
更漏滴到三更时,卫云姝被寒毒疼醒。
窗外传来幼犬挠门声,她赤足推开窗,见小白狗叼着个油纸包——里面赫然是晏茉丫鬟扔进荷塘的药渣。
“好孩子。”她将小狗搂进怀里,划过药渣中的红花,“明日给你炖牛骨汤。”
檐角铜铃忽地狂响,惊飞满树栖鸦。卫云姝望着主院方向勾唇,今夜怕是有场好戏。
……
卫云姝指尖抚过暗格边缘的雕花,取出两盏积灰的瓷瓶。
秋平捧着手炉欲言又止,却见主子已披上狐裘往西边去。穿过月洞门时,枯枝勾住她鬓边步摇,坠着的红宝石在雪地里砸出个浅坑。
摘星院的匾额歪斜着,积雪压塌了半丛枯竹。
吊眼嬷嬷提着铜壶出来,见着来人慌忙屈膝:“世子夫人安好!”嗓子尖得惊飞檐上寒鸦,“春喜姨娘——”
“不必唤了。”卫云姝抬手止住,护甲在日光下泛着冷芒,“本宫自会进去。”
春喜缩在窗边绣墩上,听见珠帘响动时浑身一颤。
她盯着卫云姝裙摆上金线绣的鸾鸟,那鸟喙正对着自己皲裂的指尖。”公主是来看奴婢笑话的?”话音未落,喉头已哽住。
卫云姝径自掠过她身侧,狐裘扫过炭盆腾起细灰。
夏欢掏出锦帕要擦案几,瞥见桌上豁口的茶碗又嫌恶地收回手。春喜盯着那方绣着并蒂莲的帕子——原是自己的针线。
“这青花帐子还是你及笄时本宫赏的。”卫云姝指尖勾起褪色的床幔,忽地轻笑,“如今倒成了遮羞布。”
春喜踉跄着扶住门框,腕上淤青从破旧的袖口露出来。
她记得那日世子扯断这帐子时说的话:“不过是个玩意儿,也配用这等好料子?”就像说给她听的。
“公主何必折辱奴婢!”春喜猛地抬头,凹陷的眼窝里燃着火星,“明明是您下套把奴婢送到世子榻上!”
卫云姝转身时步摇发出碎玉相击的声响。她盯着春喜枯草般的发髻,忽地一笑。
“本宫若不推你一把,你便不会偷爬世子的床?”卫云姝在长凳上落座,夏欢忙将狐裘垫在她身后,“你对司徒长恭百般垂涎时,可曾想过会有今日?”
春喜如遭雷击,踉跄着跌坐在地。
“本宫今日来,是给你个翻身的机会。”卫云姝示意秋平呈上药瓶,“世子左臂的伤需配合推拿之术,这手法......”她故意顿了顿,看着春喜浑浊的眼里迸出光。
“公主肯教奴婢?”春喜膝行两步,冻疮破裂的手在青砖上拖出血痕。她太熟悉这种眼神——当年卫云姝教她调香时,铜镜里映出的也是这般渴求的光。
卫云姝拔开瓶塞,辛辣药味瞬间弥漫:“每日卯时三刻,寻他练剑后气血最旺时施术。”她将药油倒在春喜掌心,“记住,推至曲池穴要缓,按到少海穴要重。”
春喜贪婪地嗅着药香。
这是公主独门秘方,从前只给太后用过。若真能治好世子的伤......她忽然打了个寒战,抬头撞进卫云姝幽深的眸子里。
“奴婢......遵命。”春喜重重叩首,额角沾了炭灰。
卫云姝将两个青瓷瓶摆在桌面上,瓶身碰撞发出清脆声响。
“头一瓶是香肌玉骨丸。”她指尖点在绘着红梅的瓷瓶上,“晨起临睡前各服一丸,三日见效。从发根到脚趾,保你皮肉透亮似浸了牛乳,连指甲盖都泛着粉光。”
春喜盯着桌角雕花,耳尖却动了动。
“更有意思的是…”卫云姝忽然倾身,玉簪上的珍珠穗子扫过春喜手背,“用过这药,你身子会渗出异香。但凡沾过你身子的男人再嗅到这味儿——”她拖长了尾音,“就跟野狗见了肉骨头似的。”
春喜喉头滚动,却见卫云姝又推来第二只青瓷瓶。
“至于这瓶…”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先不急着说。”卫云姝慢条斯理往后靠,看着春喜扑过来把两个瓷瓶死死搂进怀里。
“公主莫不是诓我?”春喜突然抬头,眼里闪着狐疑,“既有这等好东西,您怎舍得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