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父的声音在院墙上撞出嗡嗡回响，手里的作业本被攥得皱巴。
江建树吓得溜到墙角，大气不敢出。
江语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只能把那一纸协议和昨夜赵德柱的拳打脚踢断断续续说了个大概。
“畜生！这个高崖就是他妈的畜生！”
他下意识去掏贴身口袋，只摸出几张皱巴巴的角票和半包旱烟。
江语嫣见状，哭得更狠，抱着父亲的腿不撒手：“爸，您去找大姐，她店里生意好，三万对她不算大事……”
话音未落，院门口传来一声极轻的嗤笑。
江见安逆光站着，脸色被日头照得发白，声音却冷得渗人。
江父一怔，看看大女儿，又看看跪在地上的小女儿，左右为难全写在脸上。
江见安迈过门槛，把一包东西啪地放在石桌上。
“我就知道你会过来找咱爸。没办法直接让我拿钱，就想通过爸来给我施压，对吧？”
三人对峙着，谁也没让着谁，气氛陷入了凝成冰点的死寂。
江语嫣怒视着眼前的江见安，偏偏江见安不卑不亢，对上江语嫣的怒视也丝毫不畏惧，只是平静地对上江语嫣的眼神。
简简单单几个呼吸间，就让江语嫣的气势彻底弱了一圈。
手心手背都是肉，江父夹在两个女儿，帮谁说话都是偏心。
江父喉结滚了滚，嗓子里像卡着一团火，却一句话也吐不出。
“江见安，你为什么就一定要逼着我去死！如果我没办法还上这笔钱，你知道赵德柱会怎么对我吗？难道你就真的能这么狠心，眼睁睁地看着我去死！”
江语嫣声泪俱下地控诉着，一边还指着肚子里的孩子，“你怎么能这么残忍，我要死了，连同肚子里的这孩子是一尸两命！”
江见安平静地看着江语嫣如此声嘶力竭，心里却又更狠心的想法。
她和江语嫣肚子里的孩子又没有什么直接关系，孩子的死活和她就更没什么关系了。
反而是江语嫣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如果江见安不帮忙就是让江语嫣和肚子里的孩子一尸两命，让江见安滋生了不少反感。
“你肚子里的孩子姓赵。你与其在这里试图让我同情你，不如去和赵德柱好好说说，让他放过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况且，这笔债本来就是你们咎由自取才有的，于情于理，都和我没关系。”
江见安淡然的语气和平静的深情，更加衬得江语嫣像个疯子一样的大喊大叫。
绝望从内心深处攀爬，一点一点地拉着江语嫣的心往下沉。
江语嫣无助地摇了摇头，眼泪也毫不意外地顺着脸颊落下。
江父光是看着这一幕，着急得额头上满是大汗。
他看了看江语嫣，又看了看江见安，最终只能无奈地长叹一口气。“见安，语嫣再怎么说也是你的亲妹妹。以前的事纵使是她做的不好，但彼此都有彼此的难处，这次你就先把恩怨都放一边，先想想怎么救救她吧！”
江见安似笑非笑地盯着江语嫣看，诡谲的笑意让江语嫣连连后退了好几步，再不敢像刚刚那般放肆地大哭大叫。
“爸，看来你是不知道为什么赵家会欠这么多钱吧？”
江父顺势仅仅地皱着双眉，“难道不是高崖设计了赵家吗？语嫣刚刚都和我说了。这高崖简直太混蛋了，把我们普通老百姓当什么了，自己的损失竟然要我们所有的老百姓替他承担！”
听江父这么气愤，还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高崖身上，江见安就知道江语嫣根本就没有和江父说实话。
她看着江语嫣，对上她的眼神，江语嫣就立刻低头，根本不敢多看一眼。
如此心虚的表现，已经足够让江见安确定江语嫣都和江父说了什么。
江见安冷笑一句，“江语嫣，是我来和爸说，还是你亲口和爸说说真相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江父也听出来不对劲了，也朝江语嫣看去。
“语嫣，你和爸说说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江语嫣左顾右盼，没有办法了，跑到江父面前跪下，死死抱着父亲的小腿，指甲几乎抠进布料里，却一个字也挤不出来。
吓得江父赶紧把人扶起来。
“语嫣，你别这样。你现在月份不小了，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哪里能这样说跪就跪？”
可她如果不这样转移大家的注意力，那一切就都会败露。
江见安已经看穿江语嫣的做法，只是一句冷笑。
“既然你不愿意说，那就我来说。当初，赵德柱和江语嫣为了陷害我，让我背上高崖的这三万债务，亲自跑去和高崖商量。说是能够代替我把这份协议签下来。只是没想到，高崖没他们以为的那么蠢，来了个将计就计。赵德柱也没有看清楚协议上的内容，直接就让语嫣签字了，所以这三万块就变成了他们赵家的债务。”
江见安抬手，将怀里掏出来的几分材料展开。
里头是两份折得方正的纸：一份是《五道口仓库自燃调查报告》的复印件，红章刺目；一份是《借款协议》原件，末尾江字墨迹犹在，指纹殷红。
“爸，您不是最认字吗？”江见安把两份纸往前一推，“您先瞧瞧，到底是谁该赔谁。”
江父抖着手去抓，老花眼凑得极近。
越往下看，他脸上的血色越褪，最后连旱烟都忘了点。
“语嫣……这、这上头怎么写的是赵家和你要赔这笔钱？”
江语嫣嘴唇哆嗦，突然“哇”地一声又哭出来，却比刚才更哑、更绝望。
“我是被逼的……德柱说只要我签了，就能把大姐拉下水，就能把三万块赖在大姐身上……我不知道高崖会反咬一口……”
江父的手一抖，作业本“啪”地掉在青砖地上。
他弯腰去捡，却怎么也捡不起来，仿佛那几张纸重得吓人。
江见安的目光冷得像腊月井水，嘴角却浮起轻蔑的笑容。
“爸，现在你知道事情始末，也应该知道为什么我不愿意帮语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