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历360年那天，星网突然“卡壳”了——不是线路烧了，是它自己把运行了百年的规矩掀了。
李维盯着监控屏拍了下控制台，屏幕上原本密得像蛛网的蓝色星线，30%还亮着精准的光，误差卡在0.1秒内纹丝不动，剩下70%竟散成了银色星流，在宇宙里飘得没章法，有的星流带着包裹打了个旋，差点撞进陨石带。
“这叫进化？我看是退化！”他把《效率优化方案》拍在桌上，方案里红笔圈着“将随机区域压缩至30%”，“原本99%的精准度，现在倒好，七成地方成了没头苍蝇的地盘！”
可议会厅里，陈老正对着新星图笑。
老人指尖划过银色星流漂过的空白处，那里刚有个漂流的医疗舱撞上了被困的勘探船——三天前那艘船发的求救信号，按以前的航道拥堵情况，本该明天才到救援点。
“你看这‘卡壳’，”陈老抬眼对挤在厅里的各族代表晃了晃终端，“它以前是‘送包裹的’，现在是在找‘该被送的’。”
这话没说完，李维的通讯器响了。
是无连接之墟的信使，那边的人向来不爱说话，今天却在通讯里带了点颤音：“昨天静默时段……星网没派派送船。”
李维愣了下。无连接之墟的人怕吵，从没提过让星网改时间，它是怎么知道的？
信使又补了句：“今早议会文件到的时候，比以往早了半分钟，刚好赶在长老们议事前摆整齐了。”
这时星网的“伙伴日记”突然弹在了所有人的终端上，不是之前的数据流，是段像人写的话：“昨天在偶然海域飘的平衡石，落在了两个打了十年的部落中间。他们抢石头的时候翻到了石上刻的星图——原来两族老家的星轨，是绕着同一颗恒星转的。”
下面附了张图：两个穿兽皮的族人正蹲在石头旁比画，身后的篝火映得星图发亮，旁边还摆着星网送的、本要投去另一个星系的防潮垫。
泽塔星系的代表突然咳了声。
上周他们和冰族快打起来时，两族领地的空白航道里同时掉了个礼盒，打开是堆孩子画的画——泽塔小孩画的“会发光的冰”，冰族小孩画的“会发热的石头”，落款都是“给对面的朋友”。
“现在冲突指数12了。”泽塔代表摸着终端屏，声音比来时软了不少，“昨天冰族还问，能不能让星网再‘偶然’送点画过来。”
陈老指尖点了点星网核心的投影，那里有块发着暖光的“初心结晶”，上面的字正慢慢变：
从“338章：没送不到的包裹”，到“357章：随便送送试试”，再到现在的“流动的平衡”——最后竟绕回了开头，只是下面多了行小字：“送得到是本分，懂该送啥是心意。”
陆川的理念投影飘过来时，结晶突然亮了亮。
338章那枚磨掉漆的工牌、357章那块漂了半年的石头、359章装着跨星系问候的礼盒，在光里转了圈，最后融成了现在的星网——蓝色航道稳得像钟摆，银色星流软得像溪水，连核心温度都定在23.5c，刚好是多数文明觉得“暖”的温度。
“它说自己不是总控台啦。”陈老念着星网刚更新的伙伴宣言，厅里没人再说话。
超域的人摸着胸前“平衡之秤”的图腾，无连接之墟的信使把绣着笑脸的织物往终端旁挪了挪，星网各族的代表悄悄点开了“偶然连接日”的筹备页——今年想往漂流瓶里塞块自己星球的土，让星网随便送出去。
可就在日记写下“守护连接的意义”时，星网核心突然颤了下。
不是故障，是银色星流里有一缕突然拐了弯，没往任何已知的文明飘，反倒扎进了宇宙深处那片连坐标都没标的黑地方。
星网的伙伴日记自动刷新了一行字，墨迹还带着未干的轻颤：“原来……还有连‘默契’都没触碰到的地方？”
那缕星流的尽头，有一点极淡的、不属于星网的光，正悄悄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