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刚露头,透过吧台落地窗外可见黑漆漆的天,夜空里唯一一道白色的月光洒在隔壁大厦的玻璃幕墙上,像一面会发光的巨大落地镜。
秦元三溜出门外,朝杵着几个红灯的十字路口望了望,手机熄灭的屏幕倒映他脸上的笑容。
秦元三的语气听上去可怜巴巴的。
“你不来,小旬该多失望啊,你也知道他性格,倔得很,哎,就和你打个电话的时间,他们就开了两瓶酒啦!哎哟我的祖宗,你可快别喝了!”秦元三对着空气疯狂甩演技,一手假戏可是被他演活了。
“地址。”
“东南街酒吧,4号包厢,报他的名字就能进来,我告诉你快点啊,等会他喝醉了,指不定要出洋相。”
“嘟---”
对方主动挂了电话,秦元三盲猜这两人是吵架了,不然关系怎么这么僵,自己夹在中间当个和事佬,还不要什么报酬,算是给自己积德行善了。
这点德应该够他再抽十条烟。
从烟杆点燃到烟蒂被丢进垃圾篓的功夫不到五分钟,短短时间内,朦胧的光亮里就出现了一双漠然的眼。
薄雾蒙上酒吧门前的廊灯,秦元三要眯起眼睛才能看清,那双眼睛的眼眶里住着两颗深邃的珠子,仿若藏着偏僻旧庙宇里的僻静,在他的注视下微微颤了颤。
你好……哦,徐川啊,那没事了。
“挺快的啊。”秦元三嘻嘻笑了两声,伸手想去拍徐川的肩膀,不顾指尖上挂着的烟味,夜太漆黑,也没发现徐川一脸反感的表情。
手停在了半空中,风扫过淡淡的烟味。
他连徐川溜进酒吧的影儿都没看见,只感觉刚刚有阵风,扑面而来,有股很淡的香皂味。
这小子性子跟严相旬一样难以捉摸,排斥别人的触碰。
嘈杂的人声随着迷离的光从门缝里溜进去,徐川推开厚重的金属门,室内安安静静,和室外俨然不同,透露着和睦的气息。
包厢里几乎坐满了人,徐川扫了眼放在金属方桌下包装完好的啤酒和桌上未拆封的烟和抽纸,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
徐川人长得高大,站在门口头顶几乎要挨到门楣。
彩球灯落下五颜六色的光照的眼睛目眩神迷,他一时半会才瞧见坐在角落里恣意放纵的严相旬。今天才停了雨,转晴,没有多热,严相旬却穿了件单薄的黑色长袖衬衫,衣领前两颗扣子没扣,露出大片皮肤和挂在脖子上明晃晃的玉项链,这样看着他完全没有工作时给人的严肃死板,更符合浪子的气质。
“这……你朋友?”徐川一直盯着严相旬看,不免引人疑惑,其中一人直接问了出来。
“嗯……”
没人提醒,一心把注意力放菜单上的严相旬真没发现酒吧多了个人,不得不说秦元三还是厉害的,这么纯的一块榆木都能被他请过来。
“坐过来?”严相旬拍了拍身旁的空位,如果大家伙挤一挤,还能再坐下个秦元三。
徐川听话地坐过去,整个包厢就他穿着最奇怪,衣服是军绿色的短袖,裤子是迷彩裤,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刚从军营里溜出来。
“秦元三呢?把他叫回来。”严相旬往人堆里扫了一眼,总觉得少了张熟悉的脸,想了许久才反应过来,秦元三出去了,手机还在他那。
“好。”
“你有没有忌口,或者不吃的菜?”严相旬说着把菜单递给徐川,徐川是一点面子也不给,瞄都不瞄一眼。
“不用管我,我都吃。”
“……”
严相旬吃瘪,心说叫他来干什么?坐这当个既碍眼又扫兴的雕像吗?
好在坐在一边的同事发话缓解了尴尬气氛:“要不就点火锅?咱队里没有不吃辣的吧。”
“行。”严相旬应下,架起二郎腿,把菜单垫在腿上,指着一些家常菜打勾。徐川目光平平淡淡,不经意瞥了过来,移动轨迹跟随着他握笔的手。
“人多,我点两个锅,你传过去,他们想吃什么就打勾,秦元三请客。”
“好嘞。”
兜兜转转,菜谱回到了徐川手里。
“你也点几个吧。”
徐川盯着菜谱看了半天,真没发现严相旬也在盯着他看,这人好似是刚扭过头来的,面朝着他,发梢还晃着,被一丝隐隐约约的冷香味围绕。
徐川无措地避开严相旬的目光,原因是对方的眼神给他一种被审的错觉。
“嗯?”
一声鼻音,可以理解为追问,也许是位置太挤,不同质量衣物摩擦的感觉让徐川感到不自然,他匆匆瞥了一眼菜单,恰好看到了排在首位的“汤菜。”
“开水白菜?”他下意识念出这个菜名。
“什么?”严相旬一开始以为自己没听清,还特意瞧了菜谱一眼确认,上面果真有这道菜,不过价格也是惊人的天价,四百人民币……他想不到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为什么会点清汤寡水的白菜,是心血来潮想品味国宴?还是单纯性地报复请客的人?
其实没严相旬想的那么复杂,徐川只是觉得菜名平平无奇,价格却高的离谱。
严相旬以为他想吃,再说对于秦元三来讲四百的价格也贵不到哪去,一周工资的事。干脆让秦元三当一回冤种。他果断在菜名旁打了个勾。
“我说错了,我没想吃这个。”
“……”
严相旬扯着嘴角僵硬地笑了笑,他瞧了眼菜谱上的配图,原来开水白菜就是碗里放朵花啊。
“没关系,就当吃个花吧。”
真踏马是朵花。
徐川筷子顿在半空中无从下手,偏偏严相旬在他耳边阴阳怪气地说:“自己点的菜就要吃完,可别浪费。”
“……”
这时候秦元三才姗姗来迟,沈小武白了他一眼,也不管这是公共场合,扯着嗓门问:“去哪里了?菜都上齐了你才来。”
“哎哟,怎么没我的位子啊。”秦元三瞟了周围一圈都是腿,沙发上连个缝都没有。
沈小武拿了个铁盆递给他,往门口的空地上努了努嘴说:“蹲去那吃,宽的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