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风卷着硫磺与铁锈的腥气,抽打在涵婓脸上。他站在泣血峡谷尽头新熔出的巨大豁口边缘,脚下是万丈深渊,对面便是青冥帝君嵌在赤红山峦间的钢铁獠牙——卫星城“铁幕”。城如其名,通体由漆黑如墨的玄重铁浇铸而成,表面没有任何缝隙,只在顶部探出密密麻麻、寒光闪烁的巨型弩炮炮口,如同巨兽倒竖的棘刺。整座城散发着死寂的压迫感,像一块沉甸甸的、浸透了血的墓碑,横亘在通往天穹城的咽喉要道上。
白发被罡风撕扯,几缕灰败的细丝悄然飘落,尚未触地,便嗤嗤作响,化作墨绿色的荆棘尖刺,扎进滚烫的岩石。额角传来熟悉的、尖锐的刺痛,仿佛有无数细针正顺着太阳穴往里钻——那是维系庞大血瞳军团带来的恐怖反噬,是力量正从他生命的根基处被狠狠抽离的警兆。荆棘王冠的代价,从未停止索取。
“青冥的‘龟壳’。” 洛红衣的声音直接在涵婓意识中响起,带着一贯的冷峭。她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涵婓身侧半步之后,猩红斗篷在狂风中纹丝不动,仿佛凝固的血。她的目光扫过铁幕城那毫无生气的表面,最终停留在涵婓被荆棘刺入的太阳穴附近,那里皮肤下隐有青黑色的脉络在搏动。“里面是空的。或者说,只填满了‘一次性的火’。” 她的手指在宽大的袖中无声地捻动了一下,像是在感受某种无形的丝线。
涵婓没有回应,只是微微侧过头。随着他意念的波动,身后死寂的峡谷瞬间沸腾。数万初代血灵军——那些被世人称为“弑神种”的恐怖造物,如同从沉睡中惊醒的钢铁洪流,齐刷刷地抬起了头颅。猩红的光芒在他们空洞的眼眶深处点燃,那是源自涵婓血脉的“血瞳”,此刻正贪婪地锁定了前方那座沉默的堡垒。血光汇聚,越来越亮,空气中响起令人牙酸的嗡鸣,仿佛无数无形的弓弦正被拉至极限。
“玄甲。” 涵婓的声音干涩而冰冷,如同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
“末将在!” 玄甲高大的身影从军团前列踏出一步,单膝跪地。他那只被青冥“赐予”又由涵婓亲手斩断的傀儡臂,如今被精钢打造的冰冷义肢取代。他抬起头,眼中燃烧着狂热的忠诚与刻骨的仇恨。
“撕开它。” 涵婓的命令简短至极,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刀刃。
“遵命!” 玄甲猛地站起,仅存的左臂高高举起,发出一声撕裂长空的咆哮:“弑神——陷阵!”
“吼——!!!” 数万钢铁喉咙爆发出非人的狂啸,汇聚成一股撼天动地的声浪。下一刻,万道猩红的光束,如同地狱睁开的亿万只眼睛,从血灵军的眼眶中暴射而出!
光,毁灭的光。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无声的消融。猩红的光束精准地轰击在铁幕城那看似坚不可摧的玄重铁城墙上。没有飞溅的火星,没有震耳的轰鸣。被血瞳光束照射的地方,号称能抵御天雷地火的玄重铁,如同烈日下的黑色坚冰,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软化、塌陷、熔解。漆黑的金属表面先是泛起暗红的涟漪,紧接着便向内深深凹陷下去,熔化成粘稠炽热的铁水,沿着城墙的垂直面缓缓流淌下来,发出滋滋的声响,腾起刺鼻的青烟。坚城在血瞳的凝视下,脆弱得如同朽木。
铁幕城顶部的巨型弩炮疯狂地转动、喷吐。磨盘粗的破甲弩箭、燃烧着惨绿色毒火的火油弹、闪烁着雷光的符文投枪……如同密集的死亡之雨,呼啸着砸向峡谷出口的血灵军阵列。然而,箭矢在接触到血瞳光束形成的无形力场时,便如同撞上烧红烙铁的冰凌,瞬间扭曲、熔化、汽化,徒劳地爆开一团团短暂而绚丽的火光与烟雾,根本无法穿透那层猩红的死亡帷幕。血灵军顶着炮火,踏着被熔岩般铁水浸润的地面,沉默地、坚定地向前推进。它们脚下的岩石在高温下软化,留下一个个深陷的、燃烧的脚印。它们本身就是移动的熔炉,是毁灭的具象化。
“太安静了。” 洛红衣的声音再次在涵婓意识中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里面……没有心跳,没有呼吸。只有一种……沉闷的、快要炸开的‘鼓声’。” 她的指尖在袖中再次捻动,眉头微蹙。
涵婓的眼皮跳了一下。额角被荆棘刺入的地方,剧痛陡然加剧,仿佛有冰冷的毒液顺着血管注入大脑。这反常的寂静像一根细针,刺破了他因反噬而混沌的感知。没有守军的呐喊,没有将领的呼喝,只有弩炮徒劳的轰鸣和金属熔化的滋滋声。这不正常。青冥的防线,不该如此空虚。他试图凝聚精神,将血瞳的感知力场更深地探入那座正在熔化的堡垒内部。
就在涵婓精神触须延伸的刹那——
嗡!
一股无形的、极其隐晦的波动,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荡开的涟漪,瞬间扫过整个战场。这波动微弱至极,混杂在弩炮的轰鸣、金属的熔响和血灵军前进的沉重脚步声中,几乎难以察觉。但洛红衣的身体却猛地一僵!猩红的斗篷无风自动,猎猎作响。她猛地扭头,目光如鹰隼般射向铁幕城深处某个方向。她张了张嘴,似乎想发出警示,但颈后那道青黑色的咒印骤然亮起,如同烧红的烙铁,将她所有的声音死死扼杀在喉咙深处!她的眼中瞬间布满血丝,痛苦让她纤细的身体剧烈颤抖了一下,只能徒劳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涵婓垂落的白发!
几乎在同一时间!
轰!轰!轰!轰!轰——!!!
铁幕城内部,如同被点燃了亿万桶火药的巨大熔炉,由内而外,猛地爆发出毁天灭地的光芒!
那不是零星的爆炸,而是整座城在殉爆!从被熔穿的巨大缺口开始,坚固无比的玄重铁城墙如同被吹胀的气球,寸寸鼓胀、扭曲、撕裂!耀眼的、带着毁灭气息的白光从每一道新生的裂缝中疯狂喷涌而出!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足以撕裂耳膜的恐怖巨响!仿佛有远古巨兽在地底深处发出了灭世的咆哮!
整个大地都在疯狂地跳动、呻吟!峡谷两侧高耸入云的峭壁剧烈摇晃,无数巨大的岩石如雨点般轰然坠落,砸在推进的血灵军阵列中,激起一片片钢铁碎片和猩红的血雾!天空瞬间被爆炸的强光染成一片刺目的惨白,随后又被滚滚翻腾、直冲云霄的漆黑浓烟彻底遮蔽!
冲在最前方的玄甲首当其冲。他狂吼着将精钢义肢插入地面,试图稳住身形。但那股沛然莫御的冲击波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他的钢铁之躯上!刺耳的金属扭曲声响起,他坚固的胸甲瞬间凹陷下去一大片,整个人被高高抛起,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向后倒飞出去,重重砸在涵婓身前不远处的岩地上,碎石飞溅。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口中却喷出一股夹杂着内脏碎片的污血。
“噗——!” 涵婓也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剧烈一晃,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额角那根刺入的荆棘疯狂地扭动起来,汲取着更剧烈的痛苦,试图维持他摇摇欲坠的清醒。这突如其来的、超乎想象的毁灭性自爆,瞬间切断了他与前方大量血灵军的精神链接!那感觉,就像灵魂的一部分被硬生生撕裂、搅碎!剧烈的反噬如同海啸般冲击着他的魂核,胸口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里面碎裂。
“陷阱!” 洛红衣的声音在涵婓混乱的意识中尖啸,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她不顾颈后咒印灼烧般的剧痛,强行凝聚精神,一道无形的精神屏障瞬间在涵婓身前展开,替他挡开了后续冲击波最狂暴的部分。她自己的身体却被震得踉跄后退,斗篷上瞬间多了几道撕裂的口子,殷红的血从唇角溢出。
前方的景象,已是炼狱。
铁幕城消失了。
原地只剩下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恐怖巨坑,边缘的岩石呈现出融化的琉璃状,袅袅冒着青烟。坑壁还在不断坍塌,发出沉闷的轰鸣。而坑底,并非焦黑的废墟,而是……一片沸腾的、翻滚着粘稠气泡的、金红色的岩浆之海!
炽热到扭曲空气的高温,如同无形的海啸般扑面而来!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硫磺、臭氧和血肉、钢铁被瞬间汽化的焦糊恶臭,令人窒息。大地在轰鸣,在颤抖,仿佛一头沉睡了万年的熔岩巨兽被彻底惊醒,正在地底深处发出愤怒的咆哮!
“地脉……被引爆了!” 涵婓抹去嘴角的血迹,眼中血光暴涨,死死盯着那不断扩大的岩浆湖。青冥的手段狠辣至此!他竟以整座卫星城和不知多少守军为祭品,强行引爆了深埋地下的狂暴地脉!这不仅仅是陷阱,这是要将他们彻底埋葬在这片熔岩炼狱之中!
“撤!!” 涵婓的咆哮通过血契链接,强行灌入每一个还能行动的初代血灵军核心。这命令带着他魂核碎裂边缘的痛苦,如同钢针扎入每一个士兵的感知。
然而,迟了!
轰隆隆——!!!
金红色的岩浆巨浪,如同挣脱了束缚的灭世凶兽,从巨坑底部咆哮着冲天而起!浪头高达数十丈,挟裹着毁灭一切的高温与无可匹敌的动能,以排山倒海之势,狠狠拍向峡谷出口!
血灵军,这些由钢铁、血肉与秘法铸造的战争机器,在真正的天地之威面前,也显得如此渺小。最前方的一排士兵,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瞬间就被那金红色的巨浪吞噬!坚固的玄铁甲胄如同投入沸水的薄冰,瞬间熔解、扭曲、消失!其中的血肉骨骼更是连一丝灰烬都未曾留下,彻底汽化!只有猩红的血瞳光芒,在熔岩中闪烁了极其短暂的一瞬,便彻底熄灭。
更多的血灵军被紧随其后的冲击波掀飞、卷倒。粘稠滚烫的岩浆如同附骨之疽,溅射到它们的躯干、四肢上,立刻发出恐怖的滋滋声,钢铁熔蚀,血肉焦糊。一些士兵的关节被熔岩粘住,挣扎着想要爬起,却只能徒劳地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被金红色的死亡包裹、吞噬。
惨烈!
玄甲目眦欲裂地看着自己麾下的精锐如同投入火炉的残雪般消融。他挣扎着爬起,精钢义肢深深插入滚烫的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结阵!御——!” 他嘶哑地怒吼,试图指挥残存的士兵凝聚力量,撑起防御屏障。
数百名靠近他的血灵军士兵本能地执行命令。它们身上的血瞳光芒再次亮起,猩红的光束交织,试图在汹涌而来的岩浆巨浪前构筑起一道屏障。红光凝聚,如同实质的血色晶壁。
然而,这足以熔穿玄重铁城的血瞳屏障,在面对这狂暴的地脉岩浆时,却显得如此脆弱!
嗤——!!!
岩浆巨浪狠狠拍在猩红光壁上!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声,只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高温熔蚀的嗤响!猩红光壁如同被投入强酸的薄纸,剧烈地波动、扭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薄、黯淡!仅仅支撑了不到三息,光壁便如同肥皂泡般轰然破碎!
噗噗噗噗!
光壁破碎的瞬间,支撑屏障的数百名血灵军士兵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头颅猛地向后一仰,眼眶中的血瞳光芒骤然熄灭、爆裂!它们坚硬的颅骨上炸开一个个孔洞,粘稠的、散发着焦糊味的黑色液体混合着破碎的金属零件从中喷涌而出。失去力量的钢铁之躯如同断线的木偶,成片地栽倒,随即被汹涌而至的岩浆无情吞没。
“呃啊——!” 涵婓再次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脸色由惨白转为一种病态的灰败。额角的荆棘深深勒紧,汲取着他濒临崩溃的生命力。每一次血灵军的覆灭,都像是有一把无形的钝刀在他灵魂深处狠狠剜下一块!魂核的裂痕在扩大,冰冷刺骨的寒意正从中弥漫出来,几乎要冻结他的心脏。他死死咬着牙,口中满是血腥味,强行维系着对剩余军团的控制。
“走!!” 洛红衣猛地抓住涵婓的手臂,她的力量大得惊人,几乎要将涵婓的臂骨捏碎。她眼中血丝密布,颈后的咒印如同烙铁般灼热发亮,强行压制着反噬的痛苦。她拖拽着涵婓,身影化作一道模糊的血色残影,向后急退!同时,无形的精神念力在她身后疯狂涌动,卷起被冲击波掀飞、尚未被岩浆吞噬的血灵军士兵,如同无形的巨手,将它们狠狠向后抛去,试图为它们争得一线生机。
玄甲也怒吼着,挥舞着精钢义肢,如同礁石般挡在后续岩浆涌来的路径上,为后方的士兵争取撤退时间。义肢在高温中迅速变得通红,发出刺耳的变形声。他每一次挥击,都砸飞大片溅射的岩浆,自身也被灼烧得伤痕累累,黑烟从破损的装甲缝隙中冒出。
撤退变成了在熔岩地狱边缘的亡命奔逃。
金红色的岩浆如同有生命的巨蟒,在峡谷中疯狂地蔓延、追逐。所过之处,岩石化为熔流,大地化为焦土。落后的血灵军士兵不断被卷入其中,发出短促而凄厉的、非人的金属摩擦声,随即彻底沉没,只在翻滚的岩浆表面留下几个气泡和一丝青烟。
涵婓被洛红衣拖拽着,在剧烈摇晃、不断崩塌的峡谷中疾退。他的意识因为魂核的剧痛和士兵大量死亡带来的反噬而阵阵模糊。每一次呼吸都灼痛肺腑,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视野的边缘开始出现诡异的黑斑,像蔓延的墨渍。他只能依靠洛红衣的力量和残存的本能,指挥着幸存的士兵向相对安全的区域转移。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身后那令人窒息的恐怖高温和岩浆奔涌的轰鸣声终于开始减弱。他们退到了一处相对高耸、尚未被岩浆完全淹没的断裂岩脊之上。
涵婓挣脱洛红衣的手,踉跄着冲到岩脊边缘。他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气,低头俯瞰下方。
峡谷的下半段,已经完全变成了一片翻滚的金红色海洋。粘稠的岩浆缓缓流淌、鼓胀,散发出毁灭性的光和热。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硫磺焦糊味。他带来的数万初代血灵军——那些曾踏平泣血峡谷的“弑神种”,此刻只剩下不足三分之一,如同被洪水冲刷后残存的礁石,零零散散地分布在岩浆尚未完全淹没的更高处岩台上。它们沉默地伫立着,猩红的血瞳光芒黯淡了许多,许多士兵的钢铁躯干上还残留着被岩浆灼烧的恐怖痕迹,有的肢体甚至被熔断,露出里面焦黑的、非人结构的骨骼和缠绕的暗红色能量脉络。残存的军团,透着一股劫后余生的死寂与惨烈。
玄甲拖着几乎报废的、严重变形且通红滚烫的精钢义肢,步履蹒跚地走到涵婓身后。他那只完好的左臂无力地垂着,胸甲严重凹陷,脸上布满被高温燎出的焦黑水泡,一只眼睛甚至被熔岩灼瞎,只剩下一个血肉模糊的窟窿。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喷出一股带着内脏碎块的黑血,身体摇晃了一下,重重单膝跪倒在地,仅凭意志强撑着没有倒下。
洛红衣站在涵婓身侧,猩红的斗篷在热风中微微飘动。她颈后的咒印依旧散发着不祥的暗芒,但她的目光却异常锐利,死死盯着那片沸腾的岩浆湖。她的嘴唇无声地开合了几下,像是在计算,又像是在感知着什么。
涵婓的目光扫过残破的军团,扫过重伤垂死的玄甲,最终也落在那片埋葬了他半数精锐的熔岩之海。灰败的死气笼罩着他,白发间新生的荆棘似乎都失去了活力,变得萎靡。魂核的裂痕带来的寒意,比这地脉岩浆更刺骨。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悄然缠上心头。
就在这时——
咕嘟…咕嘟…咕嘟……
岩浆湖的中心,靠近原本铁幕城最深根基的位置,粘稠的熔岩突然剧烈地翻涌起来,鼓起一个巨大的气泡。气泡不断膨胀,破裂,发出沉闷的声响。
一股更加古老、更加沉重、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死亡与怨念的气息,从那翻涌的岩浆深处弥漫开来。这股气息冰冷、沉寂,与周围炽热的熔岩格格不入,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威压。
涵婓、洛红衣、甚至重伤的玄甲,以及所有残存的血灵军士兵,都瞬间被这异常的气息所吸引,目光死死锁定了那个位置。
翻涌的岩浆如同分开的幕布。
一个巨大、扭曲、布满焦黑熔蚀痕迹的金属结构,缓缓从熔岩深处升了起来。它像是一座沉没万年的古堡塔尖,又像是一个被强行撕裂的巨兽颅骨。其造型狰狞而古拙,表面覆盖着厚厚的火山灰烬和冷却的熔岩壳,但仍能辨认出一些粗犷、原始、充满蛮荒力量的锻造痕迹。一些部位残留着暗沉的金属光泽,上面蚀刻着早已模糊不清、却透出无尽苍凉与怨恨的符文。而在其最上方,一个巨大到足以容纳数人的、仿佛某种容器入口的圆形裂口,正对着上方,如同深渊巨口,无声地吞噬着周围的光线。
一股强烈的、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毫无征兆地击中了涵婓!他额前那个由荆棘勾勒出的、代表罪孽与诅咒的“罪”字符印,骤然变得滚烫!仿佛与那熔岩中升起的残骸产生了某种跨越时空的共鸣!这悸动如此熟悉,如此冰冷,如此……令人作呕!它唤醒了他灵魂深处最黑暗、最不愿触碰的梦魇——那个充斥着绝望哭嚎、刺鼻药水味和冰冷器械切割声的实验室!
“那是……” 涵婓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洛红衣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她死死盯着那残骸表面一个被熔岩侵蚀了大半、却依旧能勉强辨认出的扭曲符号——一个由三条螺旋线缠绕着断裂锁链组成的徽记!这个符号,曾无数次出现在她最深的噩梦里,出现在那些被青冥刻意抹去、却又被她用生命去追寻的禁忌卷宗残页之上!她的身体因为极致的震惊和某种洞悉真相的冰冷而微微颤抖。
“初代……” 洛红衣的声音直接在涵婓和玄甲的脑海中响起,每一个字都带着彻骨的寒意,仿佛能冻结灵魂,“……血灵锻造炉!”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那些残存于岩台之上、原本因重创和领袖受创而陷入沉寂的初代血灵军士兵,它们眼眶中黯淡的血瞳,在接触到那熔岩中升起的巨大残骸的瞬间——
嗡!!!
所有还能发出光芒的血瞳,骤然亮起!猩红的光芒前所未有的刺目,甚至带着一种……朝圣般的狂热!它们残破的身躯猛地挺直,头颅齐刷刷地转向熔岩湖中心那巨大的残骸。没有任何命令,没有任何驱动,离熔岩湖最近的一小群士兵,竟然无视了脚下翻滚的死亡之海,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召唤,迈开了僵硬的、沉重的步伐!
一步,两步……它们踏下了相对安全的岩台,踏入了边缘那尚未完全冷却、依旧滚烫粘稠的岩浆之中!
滋滋滋——!
令人头皮发麻的灼烧声响起。士兵们的钢铁足甲瞬间被熔蚀、发红、变形!包裹在甲胄下的非人肢体在高温中迅速碳化、断裂!但它们仿佛失去了痛觉,也失去了对毁灭的恐惧,依旧执着地、一步一个燃烧的脚印,向着湖中心那缓缓沉浮的初代锻造炉残骸走去。它们眼眶中血瞳的光芒炽烈到近乎燃烧,死死锁定着那个巨大的、如同深渊入口的圆形裂口,仿佛那里是它们最终的归宿,是生命的源头,也是……一切的终结。
涵婓的呼吸猛地一窒!一股冰冷彻骨的寒意,比魂核碎裂的痛楚更甚,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他试图通过血契强行控制那些走向毁灭的士兵,但反馈回来的,只有一片冰冷死寂的虚无!仿佛有什么更古老、更原始、更深入骨髓的指令,覆盖了他这个“后来者”的控制权!
洛红衣的脸色也变得异常难看。她看着那些士兵如同扑火的飞蛾般走向熔岩中心,看着它们身上被熔岩烧融的装甲缝隙里,隐约露出的、属于不同种族、早已扭曲变形的骨骼轮廓……那些骨骼上,似乎也残留着与残骸表面类似的、早已模糊的符文烙印的痕迹。
玄甲仅剩的独眼死死盯着湖心那如同巨兽残骸般的锻造炉,又看向那些正被熔岩吞噬、却依旧前行的士兵。他那只被岩浆灼烧得通红变形的精钢义肢,手指关节处突然发出一阵轻微的、不受控制的咔哒异响,仿佛内部有什么东西被激活了,正在……苏醒。
岩浆依旧在缓缓流淌,金红色的光芒映照着岩脊上几张震惊而凝重的脸。峡谷中只剩下熔岩翻滚的咕嘟声,以及那些走向毁灭的士兵们,钢铁足甲踏进粘稠岩浆时发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滋滋声。初代的亡灵,从炼狱深处归来,无声地召唤着它的造物。
那巨大的、布满熔蚀痕迹的圆形裂口,如同深渊之眼,冷冷地回望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