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的朱漆门槛冰冷刺骨,龙天半个染血的身体瘫在上面,如同被丢弃的残破祭品。后颈那道深可见骨的刀伤火辣辣地灼烧着神经,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后背断裂的肋骨,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肺叶仿佛被粗糙的砂纸反复刮擦,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的甜腥。
左臂的贯穿伤和腰肋的弩箭伤口在“黑玉断续膏”强力麻痹消退后,剧痛如同苏醒的毒龙,疯狂噬咬着他的意志。右膝委中穴被刺的酸麻无力感依旧,每一次试图挪动都引来钻心的刺痛。毒素在血液里缓慢燃烧,视野边缘的黑翳如同浓稠的墨汁,不断向中心侵蚀。
祠堂深处那声震人心魄的长啸余音犹在梁柱间嗡嗡回荡,带着古老而凛冽的威压,暂时镇住了门外如狼似虎的杀手。他们停在门槛之外数步之地,如同被无形的藩篱阻挡,惊疑不定地盯着幽深黑暗的祠堂内部,不敢越雷池半步。
但龙天知道,这震慑是暂时的。恐惧压不住贪婪,更压不住背后主使者灭口的决心!一旦他们确认祠堂内并无“守护巨兽”,只有他这个濒死的猎物,杀戮必将如潮水般再次涌来!
他必须离开这里!在祠堂的庇护失效之前!在体内的剧痛和毒素彻底摧毁他之前!
**时间感知:极限扭曲!**
龙天紧闭双眼,将最后残存的所有精神能量,如同榨取濒死星辰的最后光芒,疯狂注入那颗高达267的思维核心!现实世界,杀手们惊疑不定的低语、粗重的喘息、武器摩擦的轻响,被无限拉长、解析。祠堂内,每一缕穿过高窗的微光、每一粒漂浮的尘埃、每一丝空气的流动、甚至自己血液滴落在金砖上的微弱“滴答”声,都被恐怖的思维速度捕捉、建模!
一个纤毫毕现的祠堂三维模型在意识深渊瞬间构建!高耸的蟠龙柱、层层叠叠的乌木祖先牌位、长明不息的青铜烛台、铺满厚厚香灰的供案、冰冷坚硬的金砖地面、还有…那扇通往祠堂后角门、此刻紧闭的雕花木门!模型精细到烛台底座铜绿剥落的纹路,香灰堆积的厚度与颗粒大小!
同时加载的,还有门外七名杀手(其余或被毒血所伤或被啸声震退)的实时生理模型:站位、呼吸频率、肌肉紧张度、武器握持角度、眼神交流的细微变化…甚至他们因恐惧祠堂神秘力量而产生的短暂心理迟滞时间差!
**推演:启动!目标:角门!路径:智慧之网!**
“模拟场景:祠堂阴影!”
方案:利用牌位林立的阴影匍匐潜行至角门。
推演结果:移动速度过慢(重伤),香灰暴露踪迹(移动必带起灰迹),角门开启声音必然惊动门外守卫。失败概率:99.8%。死亡时间:被发现后3秒内。
“模拟场景:声东击西!”
方案:奋力掷出供案上沉重青铜香炉砸向前门,制造巨大声响吸引注意,趁机扑向角门。
推演结果:重伤之躯力量不足,掷出距离有限,声音未必能完全吸引所有守卫(尤其靠近角门者)。扑向角门动作幅度大,暴露身形。失败概率:95.6%。死亡时间:角门前。
“模拟场景:火攻!”
方案:推翻烛台引燃帷幔制造混乱。
推演结果:火势蔓延需时间,祠堂结构防火(梁柱多为石质),浓烟先将自己呛晕。失败概率:100%。死亡时间:窒息或被火困杀。
“模拟场景:毒血陷阱!”
方案:在必经之路涂抹毒血。
推演结果:杀手已有警惕(门外惨状),会绕行或垫物。祠堂空间有限,无法铺设大面积陷阱。失败概率:90.1%。
一条条路径在思维矩阵中被点亮又迅速熄灭,冰冷的“失败”与“死亡”结论如同墓碑林立。剧痛和毒素不断冲击着思维核心,视野中的黑翳越来越浓。门外,杀手的低语声开始变得焦躁,试探的脚步正在向前挪动!祠堂的庇护光环,正在迅速消退!
**变量引入:环境!心理!时间差!**
龙天猛地将意识聚焦于祠堂内最不起眼、却可能成为关键变量的物品——供案上那厚达寸许、积累了不知多少年的细腻香灰!以及…那些密密麻麻、象征着龙家列祖列宗威严的乌木牌位!
一个极其大胆、精妙到毫巅的连环计策,在电光石火间于意识中编织成型!它需要利用环境、心理、时间差、甚至敌人自身的恐惧和惯性思维!
“执行序列:智血残局!”
意识指令如同冰冷的代码下达!
**第一步:香灰迷阵!**
龙天强忍全身欲裂的剧痛,用尚能发力的左臂和相对完好的左腿,配合腰腹核心仅存的微弱力量,如同一条濒死的壁虎,极其艰难、无声无息地向供案方向爬去。
每一次微小的挪动,都牵扯着断裂的肋骨和腰肋的箭伤,带来深入骨髓的折磨,冷汗混合着血水浸透了破碎的青衫。他咬紧牙关,牙龈因用力过度而渗出血丝,将所有的痛呼死死压在喉咙深处。
终于爬至供案之下。他仰起头,看着上方堆积如小丘的细腻香灰。时间紧迫!门外杀手的脚步声已清晰可闻,他们正在试探性地跨过门槛!
龙天伸出沾满血污和毒膏的左手,小心翼翼地、如同抚摸情人的脸庞般,轻轻拂过香灰表面。没有搅动,只是极其轻微地抚平,带走最表层一丝浮尘。然后,他五指张开,如同铁爪般深深插入香灰之中!
不是抓起,而是如同挖掘地道般,在香灰堆内部,迅速掏挖出一个不规则的、足以容纳他半个手掌的孔洞!挖出的香灰被他极其小心地、无声地堆放在供案角落的阴影里。整个过程快而轻,没有扬起一丝灰尘!
**第二步:牌位惊魂!**
做完这一切,龙天身体猛地向供案右侧阴影中一滚!同时,沾满香灰的左手,用尽最后残存的力量,闪电般探出,狠狠抓住供案最边缘、一个相对不太重要的祖先牌位底座(模型计算:此牌位倾倒不会引发连锁反应)!
他没有直接推倒,而是猛地向自己怀里一拽!利用牌位自身的重量和惯性,让它以一个极其精准的角度——朝着祠堂正门入口的方向,轰然倾倒!
“哗啦——嘭!”
乌木牌位砸在坚硬的金砖地上,发出一声清脆刺耳的巨响!在寂静肃穆的祠堂里,这声音如同惊雷炸响!
“在那边!”
“小心!他动了!”
门外的杀手瞬间被巨响吸引!所有的目光、所有的警惕心、所有的武器,都本能地、齐刷刷地指向了牌位倒下的方向——祠堂正门入口附近!这是人类在突发巨响下的本能反应!
就在所有注意力被牌位巨响吸引的刹那!
**第三步:香灰风暴!**
蜷缩在供案右侧阴影中的龙天,蓄势已久的沾满香灰的左手,如同毒蛇出洞,猛地从供案下探出!目标不是敌人,而是供案上那堆被他掏空了内部、仅剩薄薄一层表皮支撑的香灰堆!他五指并拢如刀,灌注了全身最后爆发力,由下而上,狠狠一掌戳入香灰堆底部那个隐蔽的孔洞之中!
“噗——!”
一声沉闷的轻响!
如同戳破了一个巨大的面粉袋!那积累了数百年、细腻如尘的香灰,失去了内部的支撑,在龙天这一掌的猛力“托举”下,轰然爆发!
不是扬起!是如同火山喷发般,一大片灰白色的、浓密到几乎化不开的香灰烟云,猛地从供案上腾空而起!瞬间扩散、弥漫!如同一个骤然张开的、巨大的死亡迷雾结界,笼罩了祠堂前方近三分之一的空间!光线被遮蔽,视野被剥夺,空气中充满了呛人的粉尘!
“咳咳咳!”
“我的眼睛!”
“小心!灰里有毒!”(联想到之前的毒血,杀手们惊恐尖叫)
冲在最前面的三名杀手首当其冲,被浓密的香灰瞬间糊了一脸,眼睛、口鼻、耳朵里全是细腻的粉尘!剧烈的呛咳和瞬间的失明让他们陷入了巨大的恐慌和混乱!他们胡乱挥舞着武器,惊恐地后退、碰撞,反而阻挡了后面同伴的视线和进路!
**第四步:金蝉脱壳!**
香灰爆发的瞬间,龙天不再看身后的混乱。他强忍着香灰入鼻的刺痒和几乎要晕厥过去的剧痛,用左臂死死抱住供案的一条腿,身体如同绷紧的弓弦,将最后残存的力量灌注到相对完好的左腿!
“蹬!”
他借着左腿猛蹬供案基座的反作用力,身体如同离弦之箭(速度依旧缓慢,但对重伤者已是极限),朝着与正门入口完全相反的祠堂深处、那扇紧闭的后角门——猛扑过去!
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低矮的弧线,重重摔落在冰冷坚硬的金砖地上,距离角门仅三步之遥!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眼前金星乱冒,又是一口鲜血喷出。但他不敢有丝毫停顿,手脚并用,如同濒死的野兽,不顾一切地向前爬行!
**第五步:烛台惊雷!**
爬行中,他的目光死死锁定了角门旁墙壁上悬挂的一盏沉重青铜烛台!烛台上插着儿臂粗的牛油大蜡,火焰跳跃。
龙天眼中闪过一丝最后的疯狂!他猛地伸手,抓住自己染血的、早已破烂不堪的青衫下摆,用牙齿配合右手(忍着肘部剧痛),狠狠撕下长长一条布条!布条浸透了他混合着毒血、“黑玉断续膏”和各种污秽的血液!
他抓起布条,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甩向那燃烧的蜡烛!
布条如同灵蛇般卷上烛台,一端精准地搭在了跳动的火焰上!浸透了油脂和血污的布条瞬间被点燃!火焰顺着布条,贪婪地向上蔓延!
与此同时,龙天的手已经抓住了角门冰冷的铜制门环!他猛地发力一拉!
“吱呀——”沉重的木门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开了一条缝隙!
“他在后门!”混乱中,终于有杀手透过渐渐沉降的香灰迷雾,看到了龙天爬向角门的身影!距离最近的两名杀手(未被香灰波及),目露凶光,挥舞着短刀和铁尺,如同恶狼般扑了过来!距离龙天不足五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滋啦——!嘭!”
那燃烧的布条,终于引燃了青铜烛台上积累的陈年蜡油和烛芯!一声不算响亮却异常清晰的爆燃声响起!烛台顶端的火焰猛地一窜,火星四溅!
这突如其来的火光和爆响,在弥漫着香灰迷雾、充斥着祖先牌位倒塌引发的心理暗示(祖宗震怒?)的祠堂内,瞬间被无限放大!
“火!起火了!”
“祖宗显灵了!”
“快退!有雷火!”
那两名扑到近前的杀手,被这近在咫尺的火焰爆燃和诡异的“雷火”之音吓得魂飞魄散!脚步本能地一滞!下意识地举起武器格挡莫须有的“雷火”!
就是这一滞!
龙天眼中爆发出最后的光芒!他用肩膀死死顶住刚刚开启的门缝,染血的、破碎的身体爆发出最后一丝源自生命本能的蛮力,如同挤过地狱之门的幽魂,猛地从狭窄的门缝中——硬生生挤了出去!
“噗通!”
身体重重摔倒在祠堂后园冰冷的青石板地面上!潮湿的泥土气息混合着草木的清香涌入鼻腔,与祠堂内的血腥和香灰味截然不同。
身后,祠堂内传来杀手们气急败坏的怒吼和混乱的脚步声,以及试图扑灭火光的嘈杂。但角门狭窄,混乱中他们一时难以迅速追出。
生天!
虽然只是暂时的!
龙天趴在冰冷的石板上,大口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和撕裂般的痛楚。他不敢停留,回头看了一眼那扇如同巨兽之口般的祠堂角门,幽深的门洞内人影晃动,火光跳跃。
他强撑着几乎散架的身体,用左臂和左腿,配合着腰腹最后一点力量,不顾一切地朝着后园深处、那片嶙峋假山和茂密竹林的方向——爬去!身后,在冰冷的青石板上,留下了一道断断续续、蜿蜒刺目的暗红色血痕,如同一条垂死挣扎的血蛇,指向黑暗深处。
应龙府庞大的屋宇在夜色中投下森然的暗影,祠堂方向的混乱声隐约传来。龙天知道,追兵很快就会重整旗鼓,循着血迹,如同最凶残的猎犬般追踪而至。
但此刻,他心中那冰冷的链锚,在血与智的淬炼下,似乎又往下沉了一寸,死死勾住了深渊边缘那最后一块嶙峋的岩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