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术比赛报名表在暖暖手中微微颤动。
她盯着\"作品名称\"那一栏，铅笔尖在纸上悬停了许久，最终落下——《勇敢的声音》。
这是她给自己的画取的名字，也是她内心最真切的渴望。
\"需要我帮你检查一下吗？\"段姣姣轻声问道，将一杯温热的蜂蜜水放在女儿手边。
暖暖摇摇头，抿了一口蜂蜜水，甜味在舌尖蔓延。
自从上周完成那幅画后，她感觉胸口压着的那块大石头似乎轻了一些。
每天晚上惊醒的次数减少了，白天也能集中精力听上十几分钟课了。
\"妈妈，你说...我的画真的能行吗？\"
暖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画作边缘。
这幅画与她以往阳光明媚的风格截然不同，色调阴暗沉重，却又透着一丝希望的光芒。
段姣姣坐到女儿身边，仔细端详那幅画。
画面中央蜷缩的女孩形象让人心疼，但周围那些伸向她的手却传递着温暖与力量。
最打动她的是女孩手中那支发光的画笔，微弱却倔强，如同暖暖此刻的状态。
\"它很真实，很有力量。\"段姣姣真诚地说，\"不是所有艺术都必须是美丽的，但好的作品一定能打动人心。\"
暖暖深吸一口气，将报名表装进信封。
这是她第一次参加正式比赛，也是她重新找回自己声音的第一步。
周一早晨，暖暖踏入校园时明显感觉到气氛不同了。
走廊上贴着\"拒绝霸凌，共建和谐校园\"的海报，公告栏里贴着心理辅导室新开通的匿名举报邮箱。
最让她惊讶的是，几个平时不怎么说话的同学主动向她点头问好。
\"看到没？学校开始动真格的了。\"林小雨兴奋地拉着她的手，\"听说刘婷婷被她爸狠狠训了一顿，今天要来当众向你道歉呢！\"
暖暖的心猛地一跳。她不确定自己是否准备好面对刘婷婷，即使是在道歉的情况下。
过去几周的阴影不是一句简单的\"对不起\"就能抹去的。
\"全校班会课时间改为反霸凌主题班会，请各班班主任组织好活动。\"
广播里传来校长的声音，语调严肃而坚定。
第一节下课，李老师叫住了暖暖：\"郑暖暖，校长希望你能在班会上分享一下你的感受...当然，如果你不愿意，完全可以拒绝。\"
暖暖的喉咙发紧。站在全班面前讲述自己的遭遇？
让所有人知道她是如何被欺负、如何害怕、如何夜里做噩梦？
光是想象那个场景，她的手心就开始冒汗。
\"我...\"她刚想拒绝，脑海中却浮现出画中那个手握发光画笔的女孩。
如果连说出真相的勇气都没有，又怎么能算\"勇敢的声音\"呢？
\"我会试试。\"她听见自己说，声音比想象中坚定。
林叶惊讶地瞪大眼睛：\"暖暖，你确定吗？\"
暖暖点点头，心跳如鼓却又莫名平静：\"总得有人第一个说出来，不然什么都改变不了。\"
班会课前，暖暖去了趟洗手间。她望着镜中的自己——苍白的脸色，眼下淡淡的青黑，但眼睛却比几周前明亮了些。
她拧开水龙头，冰凉的水拍在脸上，试图平复剧烈的心跳。
当她回到教室时，发现后排多了几位陌生的老师，还有拿着笔记本的张校长。
全班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暖暖的双腿突然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今天我们召开这个特别的班会，是为了讨论一个严肃的话题——校园霸凌。\"
李老师的声音在教室里回荡，\"我们很荣幸请到了张校长和其他年级的老师来观摩。首先，请郑暖暖同学分享一下她的经历和感受。\"
暖暖站起身时，椅子腿刮擦地面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她走到讲台前，手指紧紧抓住讲台边缘以支撑自己发抖的身体。
四十五双眼睛注视着她，其中有好奇，有同情，也有几道冰冷的目光——刘婷婷和她的跟班们坐在倒数第二排，脸色阴沉。
\"我...\"暖暖的声音细如蚊呐，刚一出口就消散在空气中。
她感到一阵眩晕，眼前的 一切开始模糊。
就在这时，她看到了教室后门玻璃窗外妈妈的脸——段姣姣不放心，特意请了假来学校。
她正对女儿做着深呼吸的动作，眼中满是鼓励。
暖暖学着妈妈的样子深深吸气，再缓缓吐出。三次之后，心跳似乎平稳了些。
\"我叫郑暖暖，一个多月来，我经历了...\"她的声音依然很轻，但至少能听清了。
\"经历了被嘲笑、被孤立、被故意推搡、被撕毁作业、被网络威胁...\"
随着讲述，她的声音逐渐变得清晰。
她描述了第一次被刘婷婷嘲笑画作时的难堪，体育课上被石子击中的惊吓，发现储物柜被涂鸦时的绝望，以及半夜惊醒后无法呼吸的恐惧。
她没有夸张，只是平静地陈述事实，但正是这种平静让每个字都显得格外沉重。
\"...最痛苦的不是那些具体的伤害，而是每天走进学校时不知道又会发生什么的恐惧，是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却要担惊受怕的不公平感。\"
暖暖说到这里，眼眶已经湿润，但她倔强地不让眼泪落下，\"我告诉老师，告诉校长，不是因为我软弱，而是因为每个学生都有权利在安全、尊重的环境中学习。\"
教室里安静得能听见铅笔滚落的声音。
暖暖惊讶地发现，不少同学低下了头，脸上浮现出愧疚的神色——这些是那些目睹霸凌却选择沉默的大多数。
\"谢谢郑暖暖同学的分享。\"李老师的声音有些哽咽，\"接下来，我们请刘婷婷同学发言。\"
刘婷婷慢吞吞地站起来，手里捏着一张皱巴巴的纸。
她父亲显然强迫她写了道歉信，但她念得飞快而含糊，眼神始终盯着地面：\"我对给郑暖暖造成的伤害表示歉意，以后不会再发生类似行为...\"
不到三十秒就结束了，明显缺乏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