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家大哥送了一方砚台给我。”
李氏哼笑一声，把茶盖重重扣在茶碗上，“一个商户之子，也配你一个侯府世子叫一声哥？”
“母亲慎言，父亲袭的是伯爵位。”楚砚辞平静提醒。
李氏一哽，气闷得差点掀了茶盏。
出嫁前一心想着侯府富贵，谁知公爹一走，直接降等袭爵，侯府变伯府，她自己更是连个封诰都没有。
李氏重重呼出一口气，又把目光落到了楚砚辞身上，这个她倾注了所有心血，寄托了她所有希望的孩子身上。
“拿来我看看。”
李氏手指拂过漆盒上精致的螺钿，眼中既有不屑，又有她不愿承认的艳羡。
侯府世袭三代，第一代跟着高祖打天下，早早为国捐躯了，后两代侯爷虽然长寿，但皇帝换了五六个，愣是一个也没看上楚家。
等到了她丈夫手里，侯府直接成伯府了，朝中无人，竟是一个替他们楚家说话的都没有。
李氏瞧不起芮家泥腿子出身，更看不上魏氏出身商贾，可老爷多年不往家写信了，随信而来的五千两银票更是暖手，精打细算够伯府上下嚼用一年。
盒盖掀开，盒子里躺着一方顶好的龙尾砚。
砚台外圆内方，长九寸九分合，厚一寸二分，砚身并具青碧色带银线眉纹与碎星般的金星纹。
石料虽不是最上乘的庙前青，却也是与之齐名的雁湖眉纹，且又带了两种纹路，算是占了个别致。
砚额上阴刻有“金璧虽重宝，费用难贮储”字样，李氏一见脸上便有了笑模样，将砚台拿起，手指触碰到砚背的纹路，翻过来一看，背后是微雕的徽州八景，很是精巧。
还有一处刻意留下的斧凿痕。
砚台下面还有一块彩绘描金的南海沉香墨锭，红色衬布上还有文字拓片，李氏细看，竟是《武经总要》。
这份连盒带礼要小300两的礼让她久违地有了高门贵妇受人恭维的快意。
伯府本就没落，自家伯爷又是个整日求仙问道不理家事的，府中全靠她和婆母两个妇人撑着，她空有伯夫人的头衔，却混不进权贵妇人们的圈子。
夫人们碍着脸面，寻常宴席也会给她下帖，却不与她多亲近，即便舔着脸凑上去，也是让人敷衍。
那些真正有权有势，像长公主、几位郡主、王妃的宴请，她更是进都进不了。
李氏把东西一一放回去，递给楚砚辞，脸上多了笑模样，扬起的眉透着自得。
“行了，你去温书罢，今日日头好，做完功课再多练半个时辰骑射。你虽要科考，但我们楚家到底是武勋……咱家几代的基业都系在你身上，你万万不可懈怠。”
楚砚辞唇角牵起一丝自嘲的弧度，沉默地接过盒子，行礼告退。
前几代都把基业败光了，又哪里来的基业？楚家朝中无人，又几代人不曾去边疆，军中早没人了，只剩下一些铺面田产，还多是几代侯夫人的嫁妆。
若是打算着过，倒也能保后面几代人衣食无忧，可李氏非得撑着伯爵府的排场，结果这排场越撑越破，越破越撑，要不是芮家恰好捧着银票找上来，这排场差点就全塌了。
虽说勋贵子弟可以荫封为官，可荫封这个事儿，一看有没有厉害的老子，二看皇帝喜不喜欢你。
楚砚辞是既无厉害的老子，又见不到皇帝，就只能走走科举的路子。
前几年李氏还做着让他荫封入仕的美梦，说些：“哪家勋贵子弟不是荫封为官的？偏他去和泥腿子一起挣前程，有多丢份儿”的话。
这几年终于不做梦了，又开始念幸好有科举的路子，开始死逼他读书。
李氏完全没看出楚砚辞的心思，看着儿子芝兰玉树的背影，满心满眼都是日后儿子位高权重，她得封诰命，风光无限的好日子。
话分两头，芮芙在家里休养了几天，又象征性喝了几碗药，上辈子打下的好身体终于一点点回来了。
刚过来那会儿，系统怕露馅儿，扣了一部分能量没放进她身体里。
因为原主身体是从小就不好的，突然壮得像头牛，身边人起不起疑不说，首先小世界就要出bug。
这种死人文学的小世界，尤其是古代背景，其实是最脆弱的，几乎全世界都是几个主角的背景板，只为了展示几个人过于浓烈的感情。
这就好比切肉，如果是一大块肉，前几刀切坏了没关系，只要最后有一片好的就可以。
但如果本来就只有一片薄薄的肉，就只够切一刀，不仅没有容错率，还容易切到手。
不过一切都过去了，经过修养，又吃了药，芮芙身体变好的逻辑链已经成立，芮芙也不再是那个病如西子胜三分，引无数公子尽折腰的芮芙了。
今天是家里入京后第一次宴请，不仅是芮家在京城的首次亮相，也是女主出场的重要日子，芮芙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一向爱睡懒觉的她今天难得春芽一叫就起，洗漱之后乖巧坐在梳妆镜前，等着侍女给她梳妆打扮。
芮芙打算低调点，免得抢了女主的光，便掠过那些张扬夺目的石榴红、郁金色，选了一身退红（浅浅的粉色）辅檀唇（浅檀木色）滚边的襦裙，搭配一条檀唇色披帛。
颜色低调，但料子是时兴的棠梨绡，不会显得上不得台面。
芮芙在镜子前走了两圈，自觉衣裳完美，又坐下让侍女们搭配首饰。
一个个托盘、匣子被侍女们端上来，各色宝石交相辉映，简直闪瞎人眼。
芮芙外家海陆都有商队，带回来不少西域宝石，所以比起中原流行的金玉首饰，芮芙首饰匣子里宝石居多。
那条“重要导火索”的红宝石璎珞被芮芙直接略过，为了避免麻烦，芮芙直接换掉璎珞这种饰品，换成了一对冰冰透透的白月光手镯和头上的珠花。
发型她也继续梳了偏小孩儿的双丫髻，而不是偏少女的双环垂挂髻或三髻丫。
只求各位女主、男主、男配当她是小屁孩儿放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