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婶的敲门声像急雨打在窗纸上,苏岐刚拉开门,就被撞得踉跄半步。
张婶的布裙前襟沾着碎瓷片,鬓角的银簪歪到耳后,手指掐进苏岐手腕:\"小岐啊,二柱家那口子疯得邪乎!
昨儿个还端着碗给我送酸菜,这会儿把灶上的铁锅都砸了,说有虫子在骨头里爬!\"
苏岐后颈的寒毛竖起来。
昨夜逃进山外的傀魂、石碑上的血字、系统解析\"种魂篇\"时那句\"以活人为引\"的提示,在脑子里炸成一片火星。
她反手握住张婶发抖的手,声音稳得像压着秤砣:\"张婶,您先别急,我这就去。\"
谢知秋从里屋出来,手里攥着药箱。
他额角还凝着晨露,显然听见动静就开始收拾——这是他们在山村里养成的默契,但凡有人半夜敲门,必是急症。
苏岐扫过他腰间别着的铜铃(那是她用驱邪药浸过的,专门给灵脉虚弱的人镇神),心里的弦松了半寸。
二柱家的院门大敞着,门槛上还粘着碎碗片。
堂屋里传来\"砰\"的一声,像是重物撞墙。
苏岐跨进去时,正看见二柱媳妇被二柱和他爹按在长条凳上。
那女人的脸涨得发紫,瞳孔泛着死鱼般的灰白,指甲深深抠进凳面,竟在木头上抓出五道血痕。
\"阿嫂!\"苏岐扑过去,按住她剧烈起伏的胸口。
指尖刚触到皮肤,就像摸到烧红的炭——烫得惊人,却又透着股刺骨的阴寒。
她反手扯开女人的衣领,锁骨下方浮现出青紫色的网状纹路,那是傀魂附体时才会有的\"蚀脉印\"。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炸响:【检测到傀魂残念侵蚀,目标魂魄受损度37%,建议使用\"七星净魂针\"配合药火净化。】
\"二柱,按住她的手。\"苏岐从药箱里抽出七根细如牛毛的银针,在烛火上快速燎过。
她的拇指指腹蹭过针尾的朱砂纹(这是青囊宗针法特有的标记,能引药气入针),余光瞥见谢知秋已经退到墙角,背贴着墙慢慢蹲下——他灵脉虚弱,这种诡祟现场最易受波及。
第一针刺入\"百会\"穴时,女人突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
苏岐的手腕微颤,那股从针尾倒灌的阴寒几乎要冻住她的血脉。
她咬着牙将第二针送进\"风府\",舌尖抵着上颚念起《青囊镇邪诀》:\"药气为刃,破阴还阳——\"
第三针\"大椎\"、第四针\"心俞\"......当第七针没入\"涌泉\"时,女人的瞳孔突然剧烈收缩,一团灰雾从她口中喷出来,撞在苏岐提前布下的银针阵上,发出\"嗤啦\"的灼烧声。
\"成了!\"二柱他爹抹了把汗,可苏岐的眉头反而皱得更深。
系统提示里的\"岐黄点+5\"还没消散,院外突然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三狗子他娘跳井了!老李家的牛把棚子撞塌了!\"
谢知秋扶着墙站起来,额角渗着冷汗:\"阿岐,村东头也有动静。\"
苏岐攥紧针囊,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她早该想到,傀魂逃脱时带起的怨气能引动方圆十里的邪祟,昨夜那两个漏网之鱼,怕是已经把村子当成了\"种魂\"的温床。
\"哥,你去村口守着。\"她扯下腰间的艾草香囊塞给谢知秋,\"用铜铃敲《清神咒》的节奏,别让村民往外跑。\"又转头对二柱喊:\"把你家的门板拆了,去路口拦人!
就说...就说山外闹瘟疫!\"
等苏岐跑到村东头时,老李家的院门口已经围了七八个村民。
李婶瘫坐在地上,怀里抱着翻白眼的小孙女儿,孩子的手腕上也爬着青紫色的网纹。
苏岐刚要蹲下去,余光瞥见墙根下蜷缩着个身影——是王木匠家的傻儿子狗剩,正盯着她嘿嘿笑,嘴角淌着口水,可那双眼,分明是灰白的。
\"都往后退!\"她甩出三把朱砂粉,粉雾掠过狗剩的脸,那孩子突然发出刺耳的尖笑,转身往村外跑。
苏岐刚要追,李婶怀里的小孙女儿突然抽搐起来,手指死死抠住苏岐的衣袖:\"姑姑...疼...骨头里有虫...\"
系统的警报声在脑子里炸响:【目标魂魄受损度62%,需立即救治!】
苏岐咬碎舌尖,血腥味漫开时,药火顺着银针窜起来。
这是她第一次同时给两个患者施针——左手扎着小孙女儿的\"神庭\",右手刺向李婶的\"肝俞\"。
药火在两人头顶凝成两团金雾,灰雾从她们口鼻中被逼出来,撞在苏岐周身的银针阵上,发出像指甲刮玻璃的声响。
\"阿岐!\"谢知秋的声音从村口传来,带着几分发颤的惊喜,\"我...我能感觉到!\"
苏岐抬头,看见谢知秋站在老槐树下,右手虚按在胸口。
他的指尖泛着淡青色的光(那是灵脉觉醒的征兆),目光扫过村西头的乱葬岗:\"那边...有东西在动。\"
苏岐心里一震。
谢知秋的灵脉从小就弱,连普通药气都感应不到,可现在他不仅能感知傀魂,还能准确指出位置——这说明那些傀魂的怨气,反而激发了他体内沉睡的青囊宗血脉。
\"哥,你带着几个壮实的汉子去乱葬岗。\"她快速解下腰间的九根灵针,\"用这些针插在四个角,针尾系上我给你的黄纸符。
记着,千万别碰那些灰雾。\"
等谢知秋带着人跑远,苏岐才发现自己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她抹了把脸,转身看向围过来的村民——二十几个男女老少,或扶着门框,或抱着孩子,眼里全是惊恐和期待。
\"大家别怕。\"她扯出个尽可能温和的笑,\"我在村口布了'归元结界',邪祟进不来也出不去。
现在按顺序来,症状最重的先治。\"
日头升到头顶时,苏岐的银针已经换了三轮。
她的指尖全是针孔,药火灼烧的痛感从掌心窜到胳膊,可系统提示里的\"岐黄点+5岐黄点+3\"像小锤子敲着她的神经,让她舍不得停。
直到最后一个患者——王铁匠的小儿子——在她针下发出清亮的哭声,她才踉跄着扶住墙,胃里翻涌着酸水。
\"阿岐,喝口水。\"谢知秋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手里捧着个粗瓷碗,\"乱葬岗的针都插好了,我按你说的,每个针尾都滴了艾草汁。\"他的脸色白得像纸,可眼睛亮得惊人,\"刚才我又感应到一次,那些傀魂...好像在往村外的废屋跑。\"
废屋?
苏岐的太阳穴突突跳起来。
那是奶娘带她逃亡时歇脚的地方,她记得很清楚——泥墙塌了半面,梁上结着老鸹窝,墙角有块刻着青囊宗印记的石板。
后来奶娘说那是\"凶宅\",拉着她连夜跑了。
\"哥,你在村里守着。\"苏岐把药箱塞给他,\"我去废屋看看。\"
谢知秋抓住她的手腕:\"太危险了。\"
\"危险的是那些傀魂为什么往那儿跑。\"苏岐反手握住他的手,\"如果那废屋藏着什么能镇住它们的东西,我们必须找到。\"
山风卷着草屑掠过她的脸。
废屋的门半掩着,门缝里渗出股腐木混着血锈的味道。
苏岐摸出火折子,刚擦亮,就看见墙角的石板——上面的青苔被刮得干干净净,青囊宗特有的\"悬壶纹\"在火光里泛着冷光。
她蹲下去,指尖刚要碰到石板,耳边突然响起一道沙哑的女声,像风吹过旧书页:\"岐儿...你终于来了。\"
苏岐的手猛地缩回来。这声音...像极了奶娘临终前的呢喃,可奶娘已经死了十年,死在她十二岁那年的冬夜,死在保护她不被诡祟抓走的路上。
山风突然大了,吹得破门\"吱呀\"作响。
苏岐盯着石板上的悬壶纹,觉得那纹路突然活了,像条小蛇般钻进她的眼睛。
系统提示音在脑子里炸成一片:【检测到青囊宗传承波动,是否开启解析?】
她没来得及按\"是\",就听见村方向传来谢知秋的呼喊:\"阿岐!快回来!石板...石板在动!\"
苏岐猛地回头,却见废屋的影子里,不知何时多了道佝偻的身影,那身影背对着她,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和奶娘临终前穿的那件,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