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安忽地转身,目光落在那张被冰焰封起的魂图上。
“如果魂门已开始行动,我们不能等霍思言醒。”
“可她尚未完成器魂重塑。”
“那我便代她走这一步。”
夜深时分,霍思言终于睁开眼。
她醒来的那一刻,魂识尚未归位,但掌中那枚重铸的残片却自行浮空,灰焰缠绕间,已隐隐化出长戟之影。
“她在唤器魂。”
沈芝惊道。
“什么?”
谢知安从营外疾步而入。
“器魂自现,她……已经是完整的镇魂主了。”
霍思言坐起,眉间一丝血迹仍在,眼神却格外清明。
“我梦见了一个人。”
她低声道。
“谁?”
“戟主……前代。”
她声音淡淡,却宛如惊雷落地。
“他告诉我,这一代的镇魂戟,会诞生于真正的“逆序”之中。”
沈芝蹙眉道:“什么意思?”
霍思言望向两人,缓缓道:“魂门之战,不是围绕戟碎之争,而是围绕“序”。”
“新旧之序。”
“人心之序。”
“魂术之序。”
她眼中魂芒闪动,掌中戟影愈发凝实。
“魂门会立碑,而我……”
“我要毁碑。”
帐中一片死寂。
谢知安沉声问道:“毁碑之后呢?”
霍思言缓缓抬眸,声音沉稳有力。
“立人心。”
这一刻,她终于不再是那个为家族奔走、为宿命抗争的女子。
她,是镇魂主,将以身立序、以心镇世。
而外界,也已风云骤起。
魂门五脉现世,旧宫古国齐动,碑战已启,乱世将临。
霍思言魂觉苏醒的第三日,雪停云破,东境迎来久违的晨光。
营帐之外,谢知安正在一张临时制成的东境魂图前铺展阵线,沈芝则坐在一旁,反复推演魂术流转的路线。
霍思言走出帐篷时,三人目光在同一刻交汇。此刻,她周身魂焰已不复杂乱,灰焰沉敛于脉络之中,残片融合形成的镇魂戟,正静静躺于她背后的戟鞘中。
她已成形。
但她知道,这不过是万里之始。
“消息查清了。”
沈芝先开口,递出一枚晶石。
“这是魂图师传来的简图,五脉现世,各据一域。”
晶石浮空,映出五道魂光。
北魄脉:魂门正统,祭主名为“赫连昭”。
此人乃魂门旧主后裔,掌魂刑之术,主北境魂狱重地“冷骨台”。
西烬脉:早年由魂术叛者建立,传言与南荒旧族有旧。
现任脉首为“无厌子”,擅控魂傀与尸炼,已占据西陵旧宫残址。
南息脉:隐修脉系,行踪不定,但据传现已联姻昭南某王族,意图借王血修“寄生魂”。
东渊脉:最为神秘,只知其脉主常年闭居海崖“望魂宫”,善用音律控魂,已数次劫走朝廷魂师。
中环脉:中央直系,曾供职于旧朝“魂司”,但近年疑已叛逃,极可能早与太后密谋潜合。
“魂门五脉,除中环外,皆脱离魂门本部。”
沈芝语速飞快。
“如今碑心已碎,他们定会趁乱而起。”
霍思言望着晶图,忽然道:“太后在等。”
谢知安一震。
“她在等我们下场。”
“她掌中没有镇魂戟,不能主导这场“碑战”,便以中环脉为手,引出其余四脉,我们若不动,她就借魂门重洗朝局。”
霍思言声音清冷。
“若我们下场,她便顺势借我们之力清除异端。”
沈芝冷笑道:“两头收好处。”
“这就是太后。”
霍思言点头,眸中一寸寒光浮动。
“但我们不能再被她牵着走。”
谢知安沉声问道:“你有计划了?”
霍思言转眸望向东方魂图。
“从东渊入手。”
“为何是东渊?”
“因为那里,是“镇魂戟”最后碎片的埋藏之地。”
她淡声道。
沈芝一怔。
“你早就知道?”
霍思言点头。
“那日魂渊梦境中,我看见了前代戟主的身影,他将最后的碎片,沉入望魂宫下的“千音井”中。”
“想取残戟,必须先破东渊脉主的魂音封锁。”
她顿了顿。
“而这,恰好是我们三人最擅的领域。”
谢知安一笑。
“终于能打一场正面仗了。”
沈芝却眉头一锁。
“但你知道,魂音一道最讲心识稳固,她若用幻音扰心……”
霍思言平静道:“那我便自毁其调。”
帐中瞬时寂静。
沈芝看着她,眼底浮出担忧,终还是没再劝阻。
“我已遣人南荒送信。”
霍思言转头看向谢知安。
“若那边的人肯动,这次,我们不只是孤军。”
谢知安轻轻点头。
“南荒会答应的。他们同样不愿魂门统世。”
“那便出发。”
霍思言将魂图收入袖中,镇魂戟悄然震颤,似也在响应这场宿命之战的召唤。
众人整顿兵刃与魂印,于黎明破晓时启程东行,目标直指东渊,望魂宫。
而与此同时,昭都城内,寿安宫中,太后焚香而坐,铜镜浮光掠影,照出一片海崖之上,无数魂灯忽明忽灭,似有天音乍响,欲掀九州。
她笑了。
“走吧,霍思言。”
她低语。
“你终究逃不出这局。”
东渊,临海之崖,雾涛万丈。
悬崖尽头,一座古老石殿静默伫立,青石残壁中,千盏魂灯昼夜不熄,勾勒出一片冷寂而神秘的望魂宫。
宫外千里皆禁地,踏入者魂印即裂,无一生还。
然而此刻,一行人却悄然潜入海崖之下的暗岩通道,借断海潮汐之息,逆潜入望魂宫底层封印区域。
霍思言、谢知安、沈芝三人并肩而行,夷烛依旧不请自来,落后数步,神色懒散,唯独眼中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压抑。
“这座宫……”
沈芝低声道。
“不只是封戟之地。”
“它像座魂域。”
霍思言目光凝重。
“我能感应到,这里残留的音魂……曾是真实存在的生灵。”
她所指的“音魂”,便是传说中由灵识与魂力共鸣所诞生的魂种,极其稀有,几乎只存在于天赋异禀的音律魂师体内。
“你们听。”
谢知安忽停步,耳边浮现微不可闻的女声低唱。
那不是语言,而是一段缓慢悠远的音节,如涛声覆雪,如哭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