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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半个月,李维几乎足不出户——他把自己彻底关在了房间里,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实验狂人。

那些被格鲁送来的材料,堆满了他的书桌、地面,甚至还有几箱直接靠墙放着。

整个房间,散发着一股混合了各种稀有金属、珍贵木料和魔晶石的古怪气味,闻久了,甚至让人觉得有些晕眩。

他不断地尝试着,用阴影之力触碰各种东西。

从那些昂贵的星辰钢锭,到随手捡来的一块石头,再到黑荆棘堡那些摆在走廊中,用作装饰的盔甲塑像。

结果显而易见,那些非他亲手制作的东西,无论是坚固的盔甲还是路边的石头,阴影之力都如同水面上的油花一般,无法真正渗透,更别提赋予它们“生命”了!

试了几次,都以失败告终。

只有那些由他亲手打磨、雕刻、组装出来的手工艺品,无论大小,无论材质如何,只要他用手指触碰,一股冰凉彻骨的黑雾,就会立刻从指尖渗出,随后将其缠绕。

随后,黑雾就会凝聚成细密的线,像活物一样扭动着,挣扎着,试图融入那些死寂的造物之中。

然而,并非所有的“造物”都能承受这种力量——那些粗糙简陋的玩意儿,比如他随手用一块边角料削出来的小木人,一旦被阴影之力触碰,瞬间就会被一股难以形容的腐蚀力侵蚀,表面迅速碳化,发出细微的“吱吱”声,然后在一阵轻微的黑雾中化为灰烬!

之后,阴影之力就像有了灵智,仿佛嫌弃般地从残渣中退了出来,重新回到李维体内。

似乎,只有像卡萨这样,被他倾注了无数心血,每一个细节都力求完美,甚至栩栩如生的作品,才能成功地与阴影之力融合,并获得新生!

李维猜测,阴影之力想要在这个世界具现,媒介至关重要。

而目前,最好的媒介,似乎只有他亲手制作的、足够精良的工艺品……么?

李维心中迟疑,因为他本能感受到这阴影之力,对现世的贪婪。

……

“……要是能直接沟通就好了。”

李维叹了口气。

自己这些天再也没有做过噩梦,进入过那个充满阴影的世界。

现在,只能靠自己一点点摸索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像个瞎子在学走路。

而李维,也尝试和卡萨沟通过。

他曾把卡萨放在桌上,用手指轻轻点了点它的脑袋,问它一些简单的问题,比如它能不能听懂自己在说什么,能不能做到一些更复杂的指令。

但卡萨的反应很有限。

它能听懂“前进”、“停止”、“攻击”之类的指令,但除此之外,就像个三四岁的小孩子,懵懵懂懂的,只有最基本的趋利避害和对李维的绝对服从。

同时,李维也测试过卡萨的实力。

最终得出的结论是,卡萨有一阶战士的实力——对付普通人绰绰有余,但面对真正的战斗职业者,尤其是那些拥有战气或者魔法的,偷袭或许还有点用,正面硬刚,根本不够看。

想到这里,李维再次将卡萨捧在手里,仔细端详着它精巧的身体。

“嗯…如、如果给你换个身体呢?用更好的材料……”

李维低声自语着。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野草一样疯长。

他想试试,通过升级“媒介”本身,能不能提升卡萨,或者说阴影造物的实力……

就在李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琢磨着如何着手改造卡萨的时候,房门突然被人猛地推开!

“嘿!李维!忙什么呢!”

一个洪亮得像是打雷一样的声音炸响,带着一股热情的风,直接卷进了房间。

李维手一抖,差点把卡萨掉在地上。

他猛地抬头,看到巴特尔那张阳光灿烂的大脸,以及那双比铜铃还大的眼睛。

“巴、巴特尔?!你这家伙,怎、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

李维脱口而出,语气里带着一丝被惊扰的不满和习惯性的结巴。

同时,他眼疾手快地用手捂住了卡萨,示意它不要动。

巴特尔却像是没听到李维的抱怨一样,大咧咧地走了进来,而他的体型,也实在是太魁梧了,往房间里一站,感觉整个空间都变得拥挤起来……

“嗨!看你这话说的,我来找我堂弟,还敲什么门啊!”

巴特尔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大步流星地走到李维身边。

他一眼就看到了李维手里那被捂住的卡萨。

“哎!这是啥?新做的玩意儿?”

巴特尔像个好奇心旺盛的孩子,一把抓住了李维的手腕,凑近了去看。

“哟!还是个小刺客!做得很逼真啊!李维,你这手艺,不去王都,赚那些为一幅画都能花上几万金币的老爷们的钱,真是太屈才了!”

他拿起卡萨,放在眼前仔细端详,蒲扇般的大手小心翼翼地捧着,和卡萨那巴掌大小的身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李维看着他那副爱不释手的样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任由他拿着卡萨把玩。

“不、不是!卡萨是我以前的作品。你、你这次来,又有什么事?”

李维转移了话题,问起了巴特尔的来意。

巴特尔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哦,对了,差点忘了正事。”

巴特尔说道:“那个在酒馆里想害你的侍者,已经付出了代价。”

“代、代价?”

李维愣了一下,疑惑地问道:“那、那个家伙,不是被卡…拉达克干掉了吗?”

巴特尔轻蔑地哼了一声。

“只有他?那哪儿够啊!”

他继续说道:“你可能不知道,谋害你的那个侍者,是酒馆老板的亲侄子!这事儿无论和那老板有没有直接关系,他这个当长辈的,都难辞其咎!更何况,你是什么身份?里希特家族的嫡系长子!而这件事又是在索恩王国境内发生的,无论是教国还是王室,都得给你一个交代!”

李维听着巴特尔的话,心里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来。

巴特尔看出了李维的猜想,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那个酒馆,已经被夷为平地了。”

“那老板因为监管不力,被抓进监狱,据说会被关二十年!那个侍者的直系亲属,已经被尽数处决!”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冷酷,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至于麦隆当地的佣兵行会……”

巴特尔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

“那个地方,已经被索伦王室派去的刑讯官给查封了。哼,一群藏污纳垢的老鼠窝……要我说,早就该清理了!”

李维听着这些话,沉默了。

里希特家族的特殊地位,注定了即便自己再怎么废物,在常人眼中,也是高不可攀的存在。

李维与巴特尔共同的祖先曾是索恩王国的公爵。

但后来,他父亲格利亚这一脉,因为沐浴了光明教廷的神恩,而选择效忠于教国!

除了李维这个没有天赋的“废物”,每一代里希特的长子,都拥有强大的实力,并在光明教廷中担任要职。

而巴特尔这一脉,则继承了家族在索恩王国的爵位,为体现对教国的尊重,还更改了姓氏,变成了“里维斯”。

所以,李维这个看似废物的里希特家族嫡系被刺杀,自然会被高度重视。尽管李维现在也和巴特尔一脉的先祖一样,走着里维斯家族的老路……

将来他的后代,可能也会失去拥有里希特姓氏的权力。

但现在,他依旧姓里希特。

而只要还拥有这个姓氏,他的尊严,就不容冒犯!

想通了这一点,李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知道,这些事情,不是他能插手的,也不是他该插手的……

或者说,对那些人报复如此酷烈,是各方给“里希特”姓氏的交代!

这其中掺杂着多少政治考量和势力平衡,远非此刻的他,能出手干预的。

那些东西,想想就头疼。

巴特尔看李维沉默,只当他是对这个结果很满意,便换上了一副轻松的表情。

他知道这个堂弟看着柔弱,骨子里却是个倔强的,而且对这种血腥的报复可能不太适应,也就不再多说细节,免得他多想。

“行了,正事儿说完了。”

巴特尔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筋骨,他那宽厚的肩膀几乎要顶到天花板。

“我这两天就要回麦隆的驻地了。在安瑟苏塔这段时间,玩得挺开心的。你这地方是小了点儿,但挺清净…以后有空,我再来找你玩儿啊!”

巴特尔说着,脸上露出爽朗的笑容。

他喜欢安瑟苏塔这座繁华的海港城市,但他更喜欢和李维在一起消磨时间,听他说那些稀奇古怪的知识……

总之,巴特尔觉得李维这个纯粹的堂弟,很有意思!

“嗯,好……”

李维点了点头,认真地和巴特尔告别。

巴特尔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恶作剧般地笑了笑,眼中闪烁着促狭的光芒。

“我说,李维。”

他故意拉长了声音。

“以后有空了,没事儿也去我的驻地麦隆小镇逛逛呗?那里风景不错,酒也好喝!”

他说着,还挑了挑眉,明显是在揶揄。

李维一听就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

麦隆小镇,那可是他差点丢了小命的地方!

于是李维没好气地回怼道:“怎、怎么?你这家伙是想让我再、再去死一次吗?!”

他说话的时候,嘴角却忍不住勾起了一丝弧度。

“哈哈哈哈!”

巴特尔闻言,仰头大笑,笑声豪迈而响亮,震得房间都颤了颤。

李维也被他逗乐了,脸上的笑容再也绷不住。

两人相视而笑,空气中弥漫着轻松愉快的氛围。

“保重,李维!”

巴特尔看着李维,认真叮嘱道:“在这里,你要照顾好自己。在国王正式任命你那天,我会过来捧场的。”

说完后,巴特尔用力拍了拍李维的肩膀,那力道几乎要把李维拍得站不稳,然后转身离去,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房间。

房门关上的那一刻,房间里再次恢复了安静。

厚重的木门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只剩下李维一个人。

而他脸上的笑容,也缓缓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落寞。

“又是一个人了……”

他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孤单。

巴特尔走了,自己这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清。

虽然格鲁那个市侩的管事会负责他的日常起居,但那种热闹的、有人陪伴的感觉,转瞬即逝……

巴特尔这个人,虽然有时候热情得让人吃不消,甚至有些冒失,但确实是个不错的人。

这几天,李维沉浸在自己的研究中,巴特尔也没少来找他。

这个比李维高了三头的大家伙,总是围着他转,而且嘴里不断讲着一些骑士团里的趣事,以及吐槽他那个严厉得像是石头的父亲。

李维心知,巴特尔这是怕他因为先前的刺杀有了心结,这才一直缠着自己。

但日子一长,李维也有些吃不消,于是,他给巴特尔推荐了一些他觉得有趣的闲书,大都是关于骑士传记,以及他精心整理出来的,关于近百年来,这片大陆所有战争中,那些将领们的练兵心得。

李维推荐前者,自然是为了转移巴特尔的注意力,想让他有些事做,别缠着自己。

但后者,则是李维真心希望那些知识,能够帮到巴特尔——据巴特尔所说,在麦隆小镇混够资历后,他将会被调往王都骑士团,担任教官一职。

然而,李维的好心显然是喂狗了。

巴特尔没有看书的耐心,但他很喜欢听李维讲述,还听的津津有味。

于是这段时间,巴特尔愈发喜欢缠着李维,让李维苦不堪言。

总体来说,巴特尔认为两人这几天相处得很愉快,最后就像真正的兄弟一样!

对此,李维报以意义不明的微笑。

然而,真的离别后……

李维沉默,他重新拿起卡萨,将它小心翼翼地放回贴身的衣袋里。

小小的身体紧贴着胸口,似乎为他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仿佛在无声地陪伴着他。

然后,他走到那些堆满材料的木箱前。目光扫过那些珍贵的木料、金属锭和魔晶石,眼神渐渐变得锐利和专注。

李维不知道今后自己要做什么,但他想要继续了解,与自己伴生的阴影……

至少,它与自己如影随形,不会离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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