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雾霭如轻纱般笼罩着云崖山,清蘅踏着满地碎金般的银杏叶,指尖划过崖壁上斑驳的苔藓。三百年前,她无数次沿着这条幽径走向山涧,却从未像今日这般心绪不宁——山风里飘来若有似无的血腥味,还有一丝陌生的灵力波动。
好像毒蛇吐信般缠绕在她的藤蔓上。
她不知道天界那几位上神为何又让她回到这里。
“小丫头,又来汲水?”苍老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清蘅抬头,见千年古槐垂下虬结的枝干,树皮褶皱里探出张布满沟壑的脸。她福了福身,腕间的千劫花手链轻轻晃动:“槐伯,您可察觉到山中异动?”
古槐的树冠沙沙作响,几片泛黄的叶子打着旋儿飘落:“三日前起,后山的瘴气便有些蹊跷。昨夜子时,老身听见有人在唤......”
古槐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惊飞了林间栖息的白鹭。
清蘅脸色骤变,藤蔓化作流光朝声源疾射而去。穿过层层叠叠的竹林,她看到令她毛骨悚然的一幕:三具身着玄色劲装的修士倒在血泊中,胸口被洞穿,伤口处泛着诡异的青紫色。更可怖的是,他们身旁盛开着大片荼蘼花,花瓣殷红如血,花蕊中竟蜷缩着半透明的人脸!
“噬魂荼蘼......”清蘅倒退半步,藤蔓不受控制地颤抖。这种魔花本应在三百年前的神魔大战中灭绝,此刻却在云崖山重现。
“我要回去看看!”
她刚要转身通知山中生灵撤离,忽觉脖颈一凉,冰冷的剑锋贴上皮肤。
“别动。”低沉的男声带着铁锈味,“你身上的气息,与这些花妖同源。”
清蘅缓缓转头,对上一双如寒潭般的眼睛。
来人浑身浴血,玄衣破损处露出狰狞的伤口,手中的长剑却稳如磐石。他身后跟着两名同样狼狈的修士,其中一人正用灵力压制着手臂上蔓延的紫色纹路。
她知道那是被噬魂荼蘼侵蚀的征兆。
“我是云崖山灵植,与魔花毫无关系。”清蘅手腕轻转,藤蔓缠住剑身,“阁下若想活命,就随我去取解药。”
领头的修士眼神微凛,剑锋却未收回:“我们凭什么信你?”
“就凭你们现在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清蘅冷笑,藤蔓突然发力将长剑卷落。
她指着伤者手臂上的纹路,“再过半个时辰,噬魂花毒便会攻心。而整个云崖山,只有我的玉露能解毒。”
“哼!”为首的修士冷哼一声,回首与身后的同门对视一眼。
身后的两人微微点了一下头。
为首修士终于收起武器:“带路。”
他左手微摆示意后面两人警惕,才跟上清蘅。
沿着蜿蜒的溪流前行,清蘅的藤蔓悄悄探入泥土。她能感觉到地底深处传来的异动,那些沉睡百年的魔花根茎正在苏醒。转过山坳,一座藤蔓与青竹缠绕而成的木楼出现在眼前,屋檐下悬挂着无数琉璃瓶,里面盛着各色灵液。
“取三滴琥珀色的给他们。”清蘅对着木楼轻唤。
木门“吱呀”打开,一只浑身雪白的狐狸叼着琉璃瓶跃出,碧绿的眼睛警惕地盯着众人。
“白徽。”清蘅向狐狸伸出右手。
瓷瓶出现在清蘅手中。
“给你们!”
清蘅把手中的瓷瓶递向修士。
为首修士接过。
修士们服下解药后,伤口处的青紫迅速消退。
为首的修士擦拭着剑刃,目光扫过清蘅腰间的千劫花:“你既是灵植,为何会化形?为何有这么强大的灵息?”
“三百年前那场大战,山灵们为护云崖一脉,将毕生修为注入我的根茎。”清蘅抚摸着,眼中闪过追忆,“他消散时说,待千劫花开,便是我重获新生之日。”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剧烈震动。无数血色藤蔓破土而出,在空中交织成巨大的花阵。
清蘅脸色骤变,藤蔓化作盾牌将众人护住:“这是噬魂荼蘼的本体!”
“你们要小心!”
花阵中央,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缓缓浮现。她的面容美艳至极,发间却缠绕着腐烂的花枝,每走一步,脚下便盛开一朵噬魂荼蘼。“小丫头,又三百年过去了,你还是这么天真。”
女子的笑声如同指甲刮过琉璃崖壁,“当年山灵将我封印,如今我借这些修士的血破开封印,你觉得你能拦住我?”
清蘅握紧藤蔓,灵力在周身流转:“你去别处我管不了,但你休想染指云崖山!”
她知道云崖山的生灵需要在这里休养生息,谁也不愿意离开自己的地盘自己的家乡。
红衣女子嗤笑一声,血色藤蔓如巨蟒般扑来。
清蘅的藤蔓迎上,两种力量相撞,爆发出刺目的光芒。
她瞥见那名为首的修士带着同伴绕到花阵后方,似乎在寻找弱点。
但她知道这三位修士不是荼蘼花的对手。
“小心!”清蘅突然大喊。
红衣女子趁清蘅分心的时机突然发动全身灵力偷袭。
一根毒刺擦着清蘅的脸颊飞过,在身后的石壁上腐蚀出深洞。
“唔!”
剧痛让清蘅眼前发黑,她咬牙凝聚灵力,将所有藤蔓化作漫天花瓣。
花瓣中,清蘅看到了三百年前的场景:山灵浑身浴血,将最后一丝灵力注入她的根茎……
看到红衣女子被封印时的诅咒……
看到了噬魂荼蘼的致命弱点——花心处的黑色内丹。
“原来如此!”清蘅拼尽最后一丝力气,藤蔓如箭矢般射向花阵中央。
与此同时,那名为首修士的长剑也刺穿了红衣女子的心脏。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云霄,巨大的花阵轰然崩塌,无数噬魂荼蘼化作灰烬。
尘埃落定,清蘅脱力地瘫倒在地。为首的修士急忙上前将她扶起,眼中满是关切:“你怎么样?”
清蘅虚弱地摇了摇头:“我无事,只是灵力耗尽。需要……”
这时,白徽叼着一颗散发微光的灵果跑来。
清蘅接过服下后,气色迅速恢复。
为首修士眼中红光一闪而过。
“多谢阁下相助。”清蘅感激道。
为首的修士微微一笑:“是你先救了我们,我们也不是那花妖的对手,我们是互相帮助。”
他顿了顿,又道,“此次噬魂荼蘼重现,背后或许另有隐情,我们一起查明真相如何?”
清蘅还不清楚那四位上神的意图,有人类修士跟着,至少不会引来别的修士。
她点头:“好,云崖山不能再受此等威胁。”
他们在云崖山四处搜寻线索。
地上腐败的气息愈发浓烈。
突然,一阵阴风吹过,周围的温度骤降,他们警惕地握紧武器。
此时天色已近黄昏。
“我们进木楼!”清蘅说道。
她的木楼有结界,没有她的允许,与她灵力相等及以下的妖与修士,都进不了木楼。
为首的修士点头,向他身后的两人示意后,先清蘅进入木楼。
那两位修士连忙跟上。
木楼内。
清蘅虚弱地倚在木楼内的软榻上,看着修士们包扎伤口。
为首的修士走过来,递上一枚晶莹的玉珏:“我叫墨玄,是天衍宗执法长老。此次多谢姑娘救命之恩,若有需要,可持此珏来宗门找我。”
清蘅接过玉珏,千劫花突然轻轻摇曳。她望着远处渐渐消散的魔气,心中涌起不安。噬魂荼蘼的出现绝非偶然,这场劫难,或许只是个开始。
清蘅看着墨玄带着弟子离开。
直到看不见他们的踪影,清蘅才回首。
她回到荼蘼消失的地方。
她在废墟中发现一枚刻着诡异符文的玉佩。
“这……”
她刚将玉佩握在手中,脑海中便闪过一幅幅画面:阴森的古墓、密密麻麻的魔花根茎,还有一个模糊的黑袍身影。
她想起三百年前的那场大战……
“看来,云崖山要迎来真正的考验了。”清蘅将玉佩收好,藤蔓轻轻卷起地上的琉璃瓶。夕阳的余晖洒在她身上,千劫花在风中轻轻摇晃,与风在诉说着即将到来的故事。
当夜,清蘅在木楼中潜心修炼,试图从玉佩的幻象中寻找线索。
忽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清蘅明白知道此处有木楼的人不多,能敲门的定是经过她允许,且进过木楼的。
她开门一看。
“你怎么……”
眼前竟是白天被救的修士之一,他脸色苍白,眼中满是恐惧:“姑娘,长老他......他中了噬魂花的余毒!”
“余毒?!”清蘅心头一紧。
她不明白什么叫噬魂花的余毒,她炼制的灵液完全可以解噬魂花的毒。
“请姑娘救救我们长老!”修士作揖行礼,“拜托了!”
“白徽!拿灵液。”清蘅头也没回,朝屋内说道。
白徽叼着一玉瓶出来。
清蘅伸手接过,“走吧。”
清蘅跟着修士来到修士们临时搭建的树枝营地。
清蘅只见墨玄躺在地上,呼吸微弱,皮肤下隐约可见紫色纹路在游走。
“真的又是荼蘼噬魂。”
她立刻取出玉瓶,将灵液滴入他口中,同时用藤蔓探入他体内,用自己的千劫花毒素压制噬魂花毒素。
但她发现压制不住他体内的噬魂花毒素。
“这毒......与白天的不同。”清蘅眉头紧锁,“是有人故意种下的噬心蛊,与噬魂花毒相辅相成。”
她转头看向那名修士,“你们在离开前,可有接触过什么可疑之人?”
修士仔细回忆,突然脸色大变:“在山脚下,有个卖茶的老妇给我们送过水......”
清蘅心中警铃大作,立即召唤出白狐:“去通知山中生灵,加强戒备。”
她转身对修士说:“你们留在此处,我去去就回。”
循着魔气的踪迹,清蘅来到山脚下的破庙。庙里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地上散落着破碎的茶碗,还有几具被吸干精血的尸体。在供桌后,她发现了那名老妇的真实面目——竟是红衣女子的一缕残魂!
“小丫头,你以为毁了本体就能高枕无忧?”老妇的身体开始扭曲变形,重新化作红衣女子的模样,“噬魂花的根系遍布云崖山,只要我这缕残魂还在,你们就永远不得安宁!”
清蘅握紧藤蔓,眼中闪过决然:“那我就彻底送你归西!”
一场恶战在破庙中展开……
红衣女子的力量比之前更加强大,她操控着地底的魔花根茎,将清蘅困在血色牢笼中。
清蘅的藤蔓不断被腐蚀,但她咬牙坚持,寻找着反击的机会。
关键时刻。
一道剑光破空而来,斩断了困住清蘅的藤蔓。
墨玄不知何时赶到。
他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手中的长剑却依然凌厉。“我来杀她!”
“小心她的噬心蛊!”清蘅大喊。
“哼……”墨玄冷笑一声,剑上泛起金色光芒:“早就料到了。”
他施展出天衍宗的镇派绝学,剑光化作金龙,直取红衣女子的残魂。
清蘅趁机发动全力灵力,藤蔓化作无数利刃,刺向魔花根茎的要害。
“啊……嘶……”
随着两声凄厉的惨叫,红衣女子的残魂消散不见。
此时,地底的魔花根茎已经腐化为粉末,失去了灵力,被彻底摧毁。
清蘅和墨玄二人皆力竭倒地。
望着逐渐破晓的天空,两人皆露出欣慰的笑容。
“这次,真的结束了。”清蘅轻声说道。
她真的希望红衣女子魂飞魄散,如烟消云散那样永无复来。
墨玄却摇了摇头:“或许只是开始。那枚玉佩中的幻象,还有黑袍人......云崖山恐怕还有更大的危机。”
他站起身,将一枚玉简递给清蘅,“若有需要,随时来找我。天衍宗,会是你的后盾。”
“我们天衍宗,往后会立下门规,不杀善妖,不杀无命债的妖!”
清蘅接过玉简。
她觉得与人类接触也不错,拿着玉简,以后行走于世间,就少了天衍宗的追杀。
看着墨玄一行人远去的背影。朝阳升起,千劫花在晨风中轻轻摇曳,她知道,属于云崖山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