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归愿已现,重构可行”那行光文浮现之刻,
一道阴影,如同裂缝一般从虚空中撕裂而出,猛然横亘在律序钟塔顶。
这不是梦境,也不是现实,而是二者交界的裂口。
帝阙的投影凝聚于裂口中央,他那没有实体的存在,
如今被一套嵌满黑金刻纹的战甲包裹,
一双燃烧着深紫火焰的瞳孔,自遥远虚空凝视李响。
“归愿之主,呵……你以为,靠一场幻境的通关,就能承载这座世界的意志?”
投影后的裂口中,一尊身影缓步走出。
他不像帝阙那样虚无缥缈,而是实实在在踏在钟塔之上。
他的存在,不带丝毫愿力波动,仿佛是由现实本身铸造而成的:
——帝阙最终的守卫。
这人无名。
没人知道他从哪里来,只知道他是帝阙亲自调教,
以“反愿力”为核心理念构筑出的终极兵器,名为:
————【息愿者】。
他一现身,天地间所有的愿力震荡都仿佛被按下暂停键。
哪怕是小蜚兽,也在此人出现后,露出了一丝前所未有的警惕。
“爸爸……这个人……他的身上……”
李响站在律序钟核心,望着对方一步步逼近,脸色沉静。
他的手中,那枚“归愿之种”刚刚成形,还未彻底融合,
而这个“息愿者”的目标,显然就是阻止这一融合完成。
“塔主说得没错啊……这世界还真不缺给我出难题的。”
李响握紧拳头,轻声笑了。
“你是谁?”
息愿者缓缓抬起头,声音冷漠至极:
“我?我是在天命组织精心培养的‘愿力终结者’。一切愿力在我面前都没有效果!”
话音未落,他瞬身而至。
很快。
一刹那间,那是比任何愿力法则都更快的速度。
李响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下意识用归愿之种挡在胸前!
——“轰!!”
重击如雷,李响被一拳轰飞,撞入律序钟塔体中部,
塔壁轰然碎裂,整个梦境空间都为之一颤!
小蜚兽怒吼着扑上前,却只挡住了息愿者一个指头,
就被震得倒飞出去,撞入梦界山石之中,生死未卜。
“爸爸诶!!”
曼尔与傲天从塔外冲进来,却立刻被帝阙的结界阻隔在外围,
只能眼睁睁看着李响一个人承受这一切。
但下一刻——
“还没结束呢。”
碎石中,李响重新站起。
他面色苍白,嘴角溢血,但那只握着归愿之种的手,却始终没有松开。
“你挡不了我……息愿者也好,帝阙也罢……你们能压制我的力量,但压不住——我的意志。”
他深吸口气,心念一动,将归愿之种融入眉心!
“归愿,回应我。”
一刹那,光与影交织。
所有漂浮在律序钟中的愿力,如同潮水一样涌向他,
而这股力量,并非灼热、暴烈,反而是温润、柔和、澄澈如泉。
每一个与他结下愿力羁绊的人,每一个在他旅途中施以援手者的愿,
都在此刻回应他、汇入他。
——他看见师傅当年叹息着的背影;
——看见父母微笑着祝福他“好好活下去”;
——看见曼尔不知所措却坚定地追随他的眼神;
——看见小蜚兽那天跳到他怀里,喊他“爸爸”的模样……
这些“愿”,不是战力,而是他活着的意义。
“我不再靠愿力战斗,而是靠我为何愿而战!”
归愿彻底融入身体的那一刻,他全身破损的血肉仿佛被翠光修补,
骨骼被万象意志锤炼,他的瞳孔之中浮现出“归”与“愿”二字轮转的印记。
他向前踏出一步。
“息愿者,你确实强。”
“但你没有‘愿’。”
李响一拳轰出,息愿者亦一拳回应!
但这次不同。
两拳相撞那一瞬,息愿者的身形剧震,第一次露出了错愕的神情。
李响的拳,不带愿力,却蕴含了整个世界意志的反向牵引。
“你只是天命造出来的工具,而我,是这世界真正所选之人!”
拳风如龙,息愿者连退三步。
李响身影如电,紧随而上,在万象意志交织下,竟然以一敌一,将“终极守卫”彻底压制!
数十息后,息愿者最终跪倒,胸前裂痕蔓延,低声道:
“……我……无法阻止你了吗……”
“你不是失败,而是被解放了。”
李响轻声道。
息愿者身影化作万千光点,融入律序钟中。
与此同时,帝阙的投影再次浮现,那一双眼眸,变得前所未有的深沉。
“这颗世界,已经选定你了吗?”
“帝阙。”
李响抬头,“你……才是我最后的敌人吗?”
“我不是敌人。”
帝阙淡淡地说,
“我是这个世界‘秩序之愿’的残片。当你真正融合归愿,我的存在,也将被清算。”
“你愿意被清算吗?”
帝阙沉默片刻,然后笑了:
“若是你能接住我的最后一击,我就接受你是这世界新主的事实。”
他伸出一指,虚空颤动,一道贯穿梦境与现实的“愿之断裁”悄然形成,朝李响贯穿而下!
李响目光一凝,抬手挥出:
“万象归愿——定天!”
刹那之间,天地寂静,光与影,梦与实,全数归于一线。
——那是李响意志的极点。
两道意志之力撞击之下,整个律序钟在瞬息之间化作一片光海,随后缓缓复原。
帝阙的投影,在光中溃散。
“愿之主……已现……”
他的最后一声回音,彻底融入风中,消散无踪。
而李响,缓缓落于律序钟顶端,睁开双眼。
此刻,他不再是愿力的承载者,而是这个世界“愿”的中心。
他低声问道:“你们都还在吗……?”
身后,曼尔、小蜚兽、傲天,逐一现身。
小蜚兽咧嘴笑着冲上来:
“爸爸你好帅!!”
曼尔眸中泛光,却只是轻轻握住他的手。
傲天却道:
“行了行了,先别煽情,响哥……我们,下一步该干嘛?”
李响抬头望向天穹:
“从现在起……我们,要重建这层世界了。”
【归愿后的黎明】
当帝阙的投影在天地之间彻底消散,
梦境世界与现实世界之间的分界线,也随之悄然模糊。
钟塔顶端,李响望着逐渐平静下来的律序钟,心头并没有多少“胜利”的轻松感。
他很清楚,这不过是将一块腐朽大厦的主梁拆除——真正的重建,还在后头。
“小蜚兽。”
“在!”它一蹦三尺高。
“你现在能感受到梦境世界的节点分布吗?”
“嗯……可以!它们就像是很多小灯泡,在脑子里一闪一闪的。”
“那就好。”
李响沉声道,“接下来,你要帮我稳定梦境世界和现实之间的桥梁。”
“曼尔、傲天,你们两个,带队去负责接应各地被天命组织囚禁的愿能者——我要把他们一个个救出来。”
“明白!”
“放心交给我们!”
曼尔、傲天对视一眼,都看见彼此眼底的疲惫——但同样的,也看见了燃烧的希望。
塔下,晨曦初现。
自帝阙陨落的那一刻起,天空便开始泛白,这是数十年来第一次在梦境世界中看见真正的“光”。
但李响知道——这是短暂的。
他从塔顶俯瞰远方,梦境与现实的交错带仍在不停震颤,
虚空中那一条条未关闭的裂缝像脉络一样蜿蜒在大地之上,宛如一道道未愈的伤口。
“这些,是帝阙刻意留下的后手。”
倪大业的声音再次出现在李响耳边,那是一道意识残响。
“我知道他不会彻底消失。他留了一枚种子——一枚可以逆转归愿的意志碎片,埋在了现实世界深处。”
李响眉头一皱:“你是说……他还有残念?”
“是的。那残念不一定立刻苏醒,但只要梦境世界未彻底修复,它迟早会再次生根发芽。”
“怎么阻止?”
“你,得完成归愿之下的‘重构’。”
倪大业的意识缓缓消退前,只留下一句低语:
“别忘了,这世界不是靠愿力运转的,而是靠人心。”
———
【三日后 · 梦境世界 · 万象庭】
昔日的天命组织分部,如今改名为“万象庭”,成为李响重构梦境与现实秩序的指挥中枢。
在这里,李响召集了所有愿能者残军,以及曾被囚禁的异能者、梦境操控者、节点守望者。
他站在台阶之上,看着下面密密麻麻的身影,沉声说道:
“我们击败了帝阙,拆除了塔链,摧毁了愿力牢笼——但请记住,我们没有赢。”
“归愿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是所有人共同许下、共同实现的。”
“从今天开始,我们不是天命的囚徒,而是自己命运的书写者。”
他举起手中那棵化为嫩芽的“小树苗”万象愿石,
翠光漫洒众人之间,仿佛点亮了一座沉睡许久的世界。
曼尔望着他,轻声道:“响哥……现在的你,真的变得不一样了。”
李响轻笑:
“我也不想变成谁,但这个世界太需要有人去站出来了。”
傲天挠挠头:“那你站出来之后,能不能也顺便让我好好吃一顿?我快馋死了!”
众人哄笑。
而李响的视线,却始终不曾离开天边那片尚未恢复的裂口——那是“帝阙残念”所在的方向。
“他一定还在等我。”
“没关系。”
“我也在等他。”
————————
————
——
李响归愿之力刚成,天地间一切仿佛陷入一瞬的寂静。
“成功了……”
他低声呢喃,身体周围缠绕着的愿力不再躁动,而是如呼吸般自然,宛如天地认可。
但这份平静并未维持太久。
那律序钟下,裂缝之中,一缕黑影缓缓浮现。
它没有实体,甚至连影子的轮廓都无法捕捉,只能感觉到一股极度纯粹的意志,
那是一种已经被剥离肉体、凝聚至极的“念”。
【帝阙的残念】。
那是一种不属于当下时间的存在,像是被困在钟影之下,永不消散,却也无法重生。
但现在,李响的归愿之力唤醒了它。
“你……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那残念在风中呢喃,声音不分性别、不分远近,如同天边雷鸣,又似梦中低语。
李响眉头一皱,他能清晰感知到这念的存在远比任何敌人都要危险,
甚至比曾经的帝阙本体更难对付。
“你是……他留下的执念?”李响问。
“你称我为残念也好,称我为意志也好……我不是帝阙,却也是帝阙。我不属于现在,却从未离开。”
那声音仿佛绕在李响的四周,
“我本应在归愿钟响起之时彻底消散,但你的觉醒,却给了我一丝残存下去的缝隙。
归愿之力……原来真能做到这一点啊。”
它凝视着李响:
“归愿,究竟是圆满一切,还是破碎一切?你可知道?”
李响沉默了,他没有回答,而是将体内刚稳定下来的归愿愿力重新调动,
周围翠光宛若春芽破土,生命气息流转间,甚至能隐约听见万象心跳的声音。
残念笑了,那声音中竟有几分兴奋:
“很好,你选择以战回应我。那么——我便用最后的意志,看看你是否配得上这‘归愿’二字。”
下一瞬,裂缝彻底炸开,一股不属于三维时空的力场倾泻而出,李响脚下的律序钟剧烈震颤。
而残念,以非形之形,从钟下裂隙中脱出!
这不是简单意义上的“战斗”,而是李响与一种历史意志的对撞。
残念的攻击没有具体动作,而是一段段梦魇记忆的实体化。
它唤醒了李响心中最深的惧怕
——父母的倒影、朋友的陨落、师父的背影、曼尔的泪水……
一个个情境,如噩梦般将李响困于其中。
“这就是归愿的代价,承认一切、经历一切、承受一切。”残念低语。
但就在那一刻,李响紧握住胸前的长鞭,轻声说道:
“我不是为了回避痛苦而走到这一步……我是为了面对它们。”
他挥出长鞭,带着愿力之光,将一个个梦魇撕裂。
同时,体内那棵小树苗骤然震动!
它不再只是愿石之力的寄托,而是李响意志的延展
——在他真正掌控归愿愿力的那一刻,树苗开始结果,光华内敛,轮廓日趋清晰。
残念一惊,它的气息明显紊乱:
“你……你不是靠愿石觉醒的归愿……你靠的是自己的……意志?!”
李响一步步走出梦魇空间,每一步都带着现实的重量。
“归愿,不是赎罪,也不是逃避,是走到最后仍然不放弃选择的人,才能拥有的力量。”
他扬起右手,那颗象征归愿的结晶——已由翠光构成的愿果,在他掌心绽放微光,直指残念核心。
——“结束吧。”
残念哀鸣,它挣扎着,不愿消散:
“我……我才是帝阙真正的念头,是这个世界应该的走向!你不过是一介凡人,如何决定天命!?”
“我是凡人。”李响轻声说道,“但正因为是凡人,才更懂得愿望的重量。”
话音落下,归愿之光彻底冲刷了钟底裂隙,
帝阙的残念在尖啸声中,终究没能躲开那一道命运的归终之击,彻底消散在风中。
世界寂静了很久,钟声再次响起,这次不再是失控的共鸣,而是一声低缓而清晰的钟鸣
——是归愿者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