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也直接沉默了。
无声的割据，像是一场悄然的对峙。
阮慕淮是老爷子一手带大的，什么性格秉性，老爷子太清楚不过了，别看那么高的学历，又受过那么多年的教育熏陶，但阮慕淮骨子里却是偏执认死理。
尤其是他认准了的事。
以前逼着他结婚的时候，他就说过：“道理什么的，我都懂，爷爷，二爷爷，还有奶奶，你们都不用劝我了，结婚，我一定要娶一个我很喜欢，非常爱的女人！”
“不然，你们就算杀了我，我也不可能同意！”
他认定的，别说十头牛，就是一百头牛也来不回，一次次撞了南墙，他也能爬起来，抹去鲜血，继续不顾一切的去撞，去走到底。
最后还是老夫人，他的亲奶奶，以不治疗不吃药，绝食要自杀，这才勉强逼着他妥协让了步。
老爷子想不到如今……还是要搬出他亲奶奶。
“知道吗？我这辈子啊，其实不是一个好父亲，也不是一个好爷爷……”最终，老爷子还是没坚持住，叹息的开口打破了这如斯的沉默。
“一切都是因为你奶奶，我才努力学着去做一个差不多的父亲，好一点的爷爷……她是我这辈子最最最重要的人，可惜啊，你现在还不会有这种感觉的。”
阮慕淮拿着电话一再蹙眉，也预感到接下来的话，他一个字都不想听，但是再想出口拦阻，却已经晚了。
老爷子自顾自的道：“但是我代替你奶奶，还有你二爷爷，也有我，我向你郑重道歉，当初是我们错了，我们不该逼着你结婚，我们大错特错，我们罪无可恕……但你和江夏的人生都还很长，是时候该及时止损了。”
“放过她，也放过你自己吧。”老爷子眸光浑浊的喟然长叹，“你奶奶留下了一份离婚协议书，就按着这上面的办吧，以后你爱娶谁就娶谁，我们都不管了。”
阮慕淮苦闷的抿了抿唇，“爷爷这……”
没说下去，老爷子只用了一句话，不仅截断了他，还让他一瞬间哑口无言。
老爷子只说：“你愿意让你奶奶在天有灵都闭不上眼吗？”
那是一手带大他，疼他爱他甚至早已超过亲妈的奶奶……
阮慕淮一下眼前有些发潮，他喉结来回滑动，许久才嗫嚅的溢出一句：“好，我照做。”
挂了电话，老爷子又在树下坐了很久、很久。
姑奶搂着阮愿朝在远处拱门旁静静看着，忧虑的还是拽着阮愿朝去了厢房。
关上门，姑奶和蔼的蹲下身，一手揉着阮愿朝的脑袋：“宝啊，跟太姑奶说实话，你想让爸爸和妈妈分开吗？”
“分开？”阮愿朝怔了下，转瞬就没心没肺的嬉笑道：“还没分开嘛？分呗！我早就想换个妈妈啦！江夏滚蛋了，辛柔阿姨就能当我妈妈了！可太好了！”
“……”
姑奶皱眉默了默。
她是不喜欢江夏，可也听不得孩子说这种浑话。
“唉，你是太小了啊，还是又傻又蠢呢？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换的了亲生的爸爸和妈妈，继父继母，那都是后的，隔层肚皮隔层山啊，最近你二爷爷给你看的那些电影，你还没看懂吗？没有妈妈的孩子，被后妈欺负虐待的有多惨啊？”
“啊这……”阮愿朝想到那些看了的电影，他惊愕的后知后觉也低下了头。
“你妈妈确实配不上你爸爸，也跟咱们家格格不入，但说到底，她生了你啊，要是没有你，她早可以滚了，你爸爸也不会留她到现在。”
阮愿朝耷拉着脑袋，看着脚尖：“因为我啊？”
“是啊，她再不好，她也给了你一条命，没有她，又哪儿来的你呢？只凭着你爸爸啊？男人又生不了孩子，也没权利逼迫女人生孩子。”
姑奶虽然刻薄刁蛮，但固有的道理和思想，还是很正派的，“你妈妈要是真走了，辛柔那个女人啊，不是什么好东西，以后再生了孩子，你又算什么？”
阮愿朝顿时抬起了小脑袋，还争辩道：“辛柔阿姨不会的，她对我可好了……”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姑奶手指点着他的小鼻尖，“你还小，根本不会看人，那你这段时间在这里受了这么多苦，天天都哭几场，辛柔过来找过你吗？想方设法的联系过你吗？反倒是江夏！”
没说下去，姑奶也有点不想提。
但阮愿朝却疑惑的眨巴大眼睛：“江夏怎么了？她也没来管我啊！”
姑奶一瞪眼，这才不得已说：“她每隔几天就联系阿德，东拉西扯的，直到阿德把你的日常视频发给她，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啊？跟谁都淡淡的，也不知道她傲个什么劲，但什么时候跟人这样过？不还是为了你！”
自己不好意思直接索要阮愿朝的视频，也不便过问，就只能东拉西扯的找话题，等德叔反应过来了，把视频发给她了，她看过后才稍微放心。
这就是亲妈。
因为母子连心！
天下永远只有狠心的儿女，就算有狠心的爹，也很少有狠心的妈。
阮愿朝还不太理解这些，但这段时间他过的太苦太累了，一想到江夏还默默的关心他，他心里还挺高兴惬意的。
姑奶看着他不断上扬，都压不下去的小嘴角，就无奈的哭笑不得，又转而故意说：“但你妈也不是个什么好玩意，就是个破鞋贱货！那万人嫌的……”
都没让姑奶骂下去，阮愿朝就瞪起了大眼睛：“不是！她不是！不许这么说她！”
他可以说江夏不好，他可以不要江夏，但江夏不能不要他，别人也不能说江夏，那毕竟……是他亲妈妈啊。
姑奶没好气的戳戳他的脑袋：“你啊你，怎么还学会了口是心非呢？行了，你想让你爸爸和妈妈离婚分开吗？”
“那就……不想吧。”阮愿朝扁扁嘴巴，又想到了江夏做的饭，他都肚子都咕噜叫了。
姑奶终于等到了这句话，立马一把搂住阮愿朝，压低声说：“那你就要听太姑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