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重朝随着官兵的身影消失在山门之外后,昆仑派仿若笼于阴翳之中,人心惶惶。罡风骤起,卷起残雪似千军呜咽,凄声如刃刮骨。玉屑纷飞,覆不住弟子眉间焦灼。
白岚紧握着拂雪,莲步生风,穿梭于飞檐斗拱间,足音铿然,眼神中却难掩忧虑。
巡至鹤鸣亭畔,白岚星眸闪烁,只见几名弟子聚在廊角,神色慌张,目光闪烁游离,在交头接耳谋划些什么,声音压得极低。白岚不动声色地隐于松柏阴影之中,如伏于冰渊的灵猫,悄然跟随着其中一人。
浓墨般的夜幕垂在檐角,将昆仑派的楼阁浸染成幽兰剪影。那名弟子左顾右盼,确认无人后,趁着夜色,鬼鬼祟祟地朝着一处偏僻角落奔去。白岚足尖点过青瓦,身形矫健地掠过树梢,月华流转间,素白裙裾未沾积雪分毫。
白岚隐于廊柱阴影,却见那弟子在山门苍松下站定,挂在腰间的霜华剑穗在月影下来回晃动。树影斑驳处,一道黑影如蛇般自暗处蜿蜒而出。
一个身着黑衣的人自阴影中缓缓现身。两人声音虽轻,却被有心留神的白岚听得真切。“刘大人说了,此事事关重大,务必尽快得手,荣华富贵自是少不了你的。” 黑衣人嗓音沙哑如枯叶摩擦,暗藏的阴戾几乎凝成实质,“放心,我在这门派多年,对各处都熟稔,只是掌门尚有一女平日甚得年轻弟子拥戴,急切间恐生波折。” 那弟子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语气中带着几分谄媚。
昆仑大殿正阳殿灯火通明,供桌正中端放着桐叶状的掌门令牌。
长老赵勾什猛地拂袖踏出,玄色衣袍被罡风鼓动,须发皆颤。
赵勾什鹰隼般的目光掠过青石地面,最终定格在众弟子身上,声若洪钟:\"白岚不过黄毛稚女,既无镇派资历,又缺临危定策之能!掌门之位岂是儿戏?若交与她,我昆仑百年基业岂不危如累卵?当务之急,自当由德高望重者暂掌门户,方能稳如泰山!\"
话音未落,人群便如沸水翻滚。一位年轻弟子桃枝霎时涨红了脸,素白衣衫飒飒作响,三步并作两步冲至场心,杏眼中燃起灼灼火光。
\"赵长老此言谬矣!白师妹自幼研习昆仑剑法,上月三招败三位同辈弟子的场面诸位可还记得?她智谋过人,去年雪山遭遇党项斥候时以奇计退敌,连掌门都赞其有'将帅之姿'!此等危急存亡之际,唯有白师妹能挽狂澜!\"
霎时间,演武场化作两军对垒的战场。支持赵勾什者摇头低叹:\"终究太过年轻,难压众心...\"拥护白岚的弟子们却振臂高呼,声浪直冲云霄。两派人马争执不下,青石地面被踏得簌簌作响,剑鞘碰撞的脆响隐隐可闻,山风卷过旌旗,猎猎声如战鼓擂动,空气中似有火星迸溅。
白岚踏进正阳殿时,青铜鹤鸣钟的残音仍在梁间回荡。她披风上的霜花簌簌坠落,在青玉地砖上溅起碎光,映得殿内烛火忽明忽暗。众弟子在殿中争论不休,赵勾什长老端坐殿上,空气凝滞如冻住的寒潭。
\"我派已混入奸细,现在岂是争论不休之时!\"她将拂雪重重拍在案上,玄铁案面嗡鸣震颤。
殿内霎时哗然。严勾什拂尘扫过案上茶盏,碧色瓷片在青砖上溅起碎光,\"昆仑百年基业,岂容黄口小儿在此装腔作势!\"
话音未落,殿外忽传来喧哗。披甲弟子押着浑身是血的外门弟子王铁心闯进大殿,他右臂缠着浸透黑血的绷带,左肩却插着党项人的狼牙箭。箭身符咒泛着幽蓝冷光,竟是淬过狼毒。
\"白师姐为何要杀我?\"王铁心踉跄跪地,血沫从齿缝间涌出,\"我不过是奉命下山取药......\"
\"拿下!\"赵勾什拂尘一甩,背过身去,\"关入地牢,等掌门归来再做定夺!\"
白岚掌心骤然发力,拂雪剑破鞘而出指向严勾什,剑身裹挟风雪带起一道森寒弧光,\"我白岚自问无愧于心,今日便是血溅演武堂,也绝不做冤死鬼!\"
赵勾什拂尘骤扬,万千尘丝如苍松虬枝般骤然暴起,竟是话音未落便向白岚袭来。
白岚足尖点地,剑势柔和似清风抚柳,剑刃贴着拂尘丝游走,剑气所过之处,尘丝簌簌坠落。赵勾什踉跄后退半步,袖中却悄然捏紧了一枚透骨钉。
\"王铁心!\"他低喝一声,白岚身后寒光乍现。刚刚还在吐血的王铁心忽然暴起,刀锋直取白岚后心。
闻得细微破空声,白岚猛地旋身横剑格挡,刀锋却斜斜擦过左臂,绽开一道绽雪红梅般的血线。白岚一咬牙,剑柄顺势撞向王铁心胸腹,借力反跃至演武堂石阶之上。
赵勾什趁机挥出拂尘,尘丝如灵蛇缠向她腕间。白岚急运内力以剑招硬挡住,却不防一枚透骨钉接踵而至,深深钉入右肩。
\"师妹!\"桃枝自人群后冲出,却被赵勾什拂尘扫中胸腹,踉跄着退了出去。白岚目眦欲裂,正要拼死相护,却觉周身穴道被尘丝封住,拂雪剑\"当啷\"坠地。
赵勾什拂尘尖挑开她凌乱鬓发,\"白岚勾结西夏、残害同门,证据确凿,押入地牢听候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