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忙脚乱地翻出霍明轩的号码拨了过去,电话一接通就吼了起来:“明轩!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省环保厅那边松口了,环评的事有救了!”
“什么?!”霍明轩在那头也炸了,“老陈!真的假的?谁啊?谁这么大能耐,能让省厅的人出面?”
是啊,谁?
陈诚的脑子飞速运转。
能让省环保厅的一位处长亲自打电话过来开绿灯,这种人脉和分量……
一个身影在他脑海里清晰起来。
他挂了霍明轩的电话,手指颤抖着,拨出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爸……”
电话一接通,陈诚只喊出一个字,喉咙就哽住了,再也说不出话来。
电话那头,郭父沉默了片刻,传来一声温和的叹息。
“小陈,我跟晓莹说过,天塌下来,有我这个当爹的顶着。”
“你也是一样。”
陈诚再也忍不住,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像个孩子一样,眼泪无声地淌了满脸。
“爸,谢谢您。”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郭父的声音依旧沉稳,“别让我失望,也别让晓莹跟着你吃苦。”
挂了电话,陈诚抹了把脸,将烟头狠狠丢在地上,用脚尖碾得粉碎。
他抬起头,望向医院住院部那片亮着灯的窗口。
之前的颓丧和绝望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要把人生吞活剥的狠厉。
李国强……汉斯……
你们的死期,到了。
游戏,现在才真正开始!
但他也清楚,这只是暂时的。
李国强不会就这么放过他。
接下来,还有更艰难的战斗在等着他。
两周后。
陈诚站在工地前,手里攥着那份盖着省环保厅红章的新环评批文,感觉拿的不是几页纸,是一张能续命的处方。
“老陈!复工通知下来了!”
霍明轩从办公室冲出来,脸上的笑容快要飞到天上去。
“知道了。”
陈诚将批文折好,塞进衬衫口袋。
他抬头看了眼工地,那些停摆了半个月的机械设备,锈迹斑斑,像几具尸体。
“通知下去,明天一早,全面复工。”
“好嘞!”
霍明轩兴奋地转身要走,陈诚叫住他。
“等等。”
“还有事?”
“汉斯那边,我去谈。你把这半个月的账目整理出来,每一笔都要清楚。”
霍明轩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
“老陈,你是担心汉斯那边……”
“嗯。”
陈诚点上一根烟,烟雾遮住了他的表情。
“这老外精明得很,停工半个月,资金链的问题他比咱们还清楚。现在项目复工,他肯定要重新评估风险。”
霍明轩脸上的兴奋瞬间凉了一半。
“那怎么办?”
“怎么办?”
陈诚吐出一口烟,眯着眼看着远处。
“给他看真实的数据,让他知道,这个项目死不了。”
……
当天下午,陈诚开车去了市区那家西餐厅。
汉斯已经在靠窗的位置坐着,面前摆着一杯咖啡,正低头看着什么文件。
“汉斯先生。”
陈诚走过去,伸出手。
汉斯抬起头,脸上挂着那种公式化的笑容,站起来跟他握了握手。
“陈先生,恭喜。听说环评的事解决了?”
“托您的福。”
陈诚坐下,示意服务员上咖啡。
汉斯放下手里的文件,双手交叉搁在桌上。
“陈先生,我直说了。这半个月的停工,让我的团队很担心。”
来了。
陈诚心里一紧,脸上却不动声色。
“担心什么?”
“担心你们的资金链。”
汉斯的语气很平静,却透着一股子审视的意味。
“陈先生,停工半个月,按照正常的开支,你们至少损失了七百万。加上之前那场事故的赔偿,你们现在的账上,还剩多少?”
陈诚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烫得他舌头发麻。
“汉斯先生,您想听实话还是假话?”
汉斯笑了。
“当然是实话。”
“实话就是,账上确实不多了。”
陈诚放下杯子,直视着对方。
“但是,这不影响项目的推进。”
“哦?为什么?”
“因为最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陈诚从公文包里掏出一沓文件,推到汉斯面前。
“这是最新的账目明细,每一笔支出都清清楚楚。这是施工进度表,复工之后,我们会加快节奏,三个月内把一期工程全部完成。”
汉斯接过文件,一页一页翻看着。
包厢里安静得可怕。
陈诚握着咖啡杯,手心全是汗。
他赌的,就是汉斯对这个项目还有信心。
半晌,汉斯合上文件。
“陈先生,你很诚实。”
陈诚心里松了口气,刚要说话,汉斯接下来的话,又把他一脚踹回了悬崖边上。
“但是,诚实不能解决所有问题。”
汉斯的表情严肃起来。
“陈先生,你们现在的财务状况,让我很难向总部交代。我需要一个保障。”
“什么保障?”
“项目的管理权。”
汉斯直截了当。
“我需要派一个团队进入你们公司,全面接管项目的运营和财务管理。”
陈诚的手猛地攥紧了杯子。
全面接管?
这跟夺权有什么区别!
“汉斯先生,这不符合我们之前的协议。”
“陈先生,形势变了。”
汉斯摊开手,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样子。
“你们停工半个月,资金链断裂,这已经构成了违约的风险。按照协议,我有权启动保护措施。”
陈诚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忍了半天,才把那股子火气压下去。
“汉斯先生,我可以给您管理权,但有个条件。”
“你说。”
“只限于财务管理和进度监督,最终决策权还是我的。”
汉斯沉默了几秒钟。
“可以。但陈先生,如果再出现类似的问题,我不会再给你机会。”
“不会再有了。”
陈诚站起身,伸出手。
“合作愉快。”
汉斯握住他的手,用力握了握。
“合作愉快。”
走出餐厅,陈诚坐进车里,狠狠点上一根烟。
他赢了。
但赢得憋屈。
汉斯那个老狐狸,表面上退了一步,实际上把手伸进了公司的核心。
以后每花一分钱,都得在他眼皮子底下过。
“操!”
陈诚一拳砸在方向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