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嘉禾的声音很冷,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地切入寂静。
“张龙呢?”
趴在地上的肖穆,身体猛地一抽。
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死……死了……”
终于,两个字从他哆嗦的嘴唇里挤了出来,带着血腥味和绝望。
下一秒,他像是崩溃了,双手胡乱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涕泪横流,用尽全身力气嘶吼起来。
“下面!下面是地狱!那他妈就是地狱啊!”
他的声音尖利刺耳,在死寂的房间里回荡。
在他的哭嚎和断断续续的讲述中,一幅活生生的地狱绘卷在众人眼前展开。
“二十八楼……还算好,就几具干掉的虫子尸体,别的什么都没有。”
“可……可是到了二十六楼……”
肖穆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二十六楼的楼梯间,墙上、地上,全都铺满了一层灰白色的东西,滑腻腻的,像一层菌毯,还在……还在一抽一抽地动!”
“张龙他……他脚下一滑,手撑了一下……”
那个动作,成了他的催命符。
“那玩意儿……活了!”肖穆的瞳孔骤然缩紧,仿佛又看到了当时的场景,“无数白色的丝线从菌毯里钻出来,一下就缠住了他的手!他疯了样拿刀乱砍,可那玩意儿根本砍不断!”
“他喊救命……他朝我喊……”
“可根本来不及!墙壁、天花板……更多的丝线扑下来,把他……把他整个人都包住了!像个白色的茧!”
肖穆的声音戛然而止,只剩下牙齿打颤的“咯咯”声。
他死死地盯着天花板,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呜咽。
“十几秒,不,可能就几秒钟……他就被拖进墙上一个黑洞里了。”
“最后一声惨叫……被堵在了里面。”
说完,他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地,只有身体还在无法控制地抽搐。
房间里,针落可闻。
那股阴冷的腐臭味,仿佛也从肖穆的身上,蔓延到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突然,肖穆像是想起了什么更恐怖的事情,猛地抬起头,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在……在他被拖进去之前,我看见了……我看见那个洞里了……”
“洞里……有脸!”
“好多张人脸!都在……都在对我们笑!”
“菌丝……会动的菌丝……”李医生喃喃自语,脸色变得无比难看,“天啊,难道那些蠕虫和怪物,只是这个生态系统的初级形态?它们……它们在改造这栋建筑,在筑巢!”
这个猜测,让所有人遍体生寒。
他们所以为的堡舍,原来是建立在一个巨大、活化的怪物巢穴之上!
肖穆哭喊着,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颤抖着递给牧辰。
“牧爷……这是……这是我在二十六楼楼梯口捡到的……张龙被拖走前,就是被这东西绊倒的……”
那是一本被黑色血污浸透大半的笔记本,封皮已经看不清字迹。
牧辰接过笔记本,翻开。
里面的字迹潦草而惊恐,字字都透着绝望。
【10月12日,楼又晃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厉害。我听到了,那声音……是从地下室传来的……】
【10月15日,潘光那伙人渣疯了!他们竟然把地下室那东西放出来了一点!他们以为那是神力!他们不知道那是禁忌!】
【10月17日,完了,全完了。‘巢穴’开始苏醒了,它在‘进食’。这栋楼,是它的食粮,也是它的身体……我们都只是寄生在它体内的虫子……】
字迹到这里,戛然而止。
最后一页,只用鲜血画了一个诡异的、由无数扭曲肢体组成的符号。
牧辰看着那血色符号,瞳孔骤然收缩。
他没告诉任何人,他在那些变异怪物体内,在王二麻子的尸体里,看到的那些诡异的幽光物质,沸腾时凝聚成的形态,和这个符号……
一模一样!
那本染血的笔记本,让3001室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巢穴……进食……我们是寄生虫……”
谢优优喃喃地重复着笔记本上的字眼,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哭腔,刚刚燃起的希望火苗,被这残酷的现实彻底浇灭。
李医生脸色煞白,扶着墙壁才勉强站稳。
作为一个科学家,她比任何人都更能理解这几句话背后所代表的恐怖含义。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怪物入侵,这是一个生态系统级别的灾难。
他们不是在和怪物战斗,他们是活在一个正在苏醒的、以整栋大楼为躯壳的巨型生命体内部!
就连一向镇定的陈嘉禾,此刻也面无血色。
恐慌,如同无形的瘟疫,在幸存者之间迅速蔓延。
角落里,刘三和另外几个被收编的降卒开始交头接耳,眼神闪烁,恐惧让他们心中那点刚刚被压下去的异样心思,又开始死灰复燃。
“完了……我们死定了……”
“我就说不该留在这鬼地方,早晚被怪物吃掉!”
“都是他!非要把我们关在这里等死!”一个降卒压低了声音,怨毒地偷偷瞥向牧辰。
细碎的、充满绝望和怨恨的议论声,侵蚀着这个刚刚建立起来的脆弱团体。
就在这股恐慌即将爆发的临界点——
“都给我闭嘴!”
牧辰一声暴喝,瞬间压过了所有的杂音!
他站在房间中央,那本笔记本被他随手丢在桌上,视线冷冷地扫过每一个人。
那股尸山血海中磨砺出的煞气,让所有接触到他视线的人,都感觉被扼住了喉咙,瞬间失声。
“恐慌和抱怨,能让你们活下去吗?”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能让外面的怪物消失?还是能让这栋楼停止崩塌?”
没有人敢回答。
“告诉我,你们想死,还是想活?”
“想……想活……”一个降卒下意识地颤声回答。
“想活,就把你们那点可怜的眼泪和屁话都给我收起来!”牧辰向前踏出一步,强大的压迫感让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后退。
他猛地一脚,将一张残破的木桌踹到房间中央,自己则翻身跃了上去。
他居高临下,俯视着自己的“子民”,声音变得沉稳而有力。
“没错,这栋楼是个怪物巢穴!没错,我们就是寄生虫!但那又怎么样?”
“寄生虫,就只能等着宿主死亡,然后一起陪葬吗?”
他的质问,让众人微微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