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清晨七点，申市的天空还沉浸在靛蓝色的晨霭中。明珠酒店大堂的水晶吊灯将大理石地面映照得如同镜面，许渊的皮鞋在上面敲出清脆的声响。他搓了搓被寒风吹得发红的耳朵，手指在前台桌面上轻轻叩了三下。
“您好，请问2806房的客人起床了吗？”
“先生，请问您是？”前台服务员从电脑后抬起头，职业化的微笑像是用尺子量过一般标准。
“我叫许渊，和齐老太太约好的。”许渊说着，目光不自觉地瞟向电梯方向。大堂角落里，一株装饰用的金桔树上挂满了红包，在中央空调的热风中微微晃动。
服务员低头查看记录时，许渊注意到她涂着精致美甲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打。“好的，许先生。”她抬起头，这次的笑容多了几分真实，“806房的客人确实留了话，说有位姓许的会来接他们。我帮您通知一下。”
服务员打通了内线电话，把话筒递给许渊。
“你好！”电话接通后，许渊听到那头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
“是小雨么？我是许渊！”许渊赶紧说道。
“啊？许渊哥到了？奶奶！许渊哥来了！”接着是一阵慌乱的脚步声……
没过多久，电梯“叮”的一声打开。一个扎着高马尾、穿着小猫图案红色卫衣的少女推着一个行李箱像阵风一样冲了出来，身后跟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老人怀里还抱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布包。
“许渊哥！”齐雨小跑过来，眼睛亮得像星星，“我们等你好久啦！昨晚我都没怎么睡！”
许渊笑着迎上去，说道：“这才七点钟呢，你们起那么早。奶奶，昨晚休息得好吗？”他注意到老人眼角的皱纹里藏着疲惫，但精神却出奇地好。
齐奶奶拍了拍他的手背，笑眯眯道：“好，好得很！就是小雨这丫头，昨晚兴奋得睡不着，一直念叨着要见哥哥。”她说着，从布包里掏出一个鸡蛋，说道：“你一大早都没有吃东西吧！来，这是早上酒店早餐我拿的鸡蛋，先垫垫肚子。”
齐雨撇撇嘴，马尾辫随着动作甩来甩去：“奶奶，你……你怎么还藏了鸡蛋啊，要是被别人看到，多不好意思啊！”
许渊笑着接过鸡蛋，赶紧剥了蛋壳，几口就把鸡蛋吃完，边吃边说道：“奶奶这是我们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要节俭！齐云前段时间正好也拍了申市的公益广告，有一个广告内容就是讲节俭的，拍完了导演还一直夸呢，说这孩子真情流露，一定是家教非常好啊！”
齐奶奶笑逐颜开，连忙说道：“没有没有，小云这孩子啊，天生就……”
齐雨赶紧打断了奶奶的话：“奶奶，你不要再夸啦！哥哥有多优秀，许渊哥当然知道啦！”随即又和许渊做了个鬼脸小声说道：“不赶紧打断她，她能夸我哥一个多小时不带停的！”
许渊看着祖孙俩斗嘴，忍不住笑了。齐雨腿边的行李箱确实鼓得可疑，拉链处还露出一截油纸包的边角，想必这祖孙两人一定给齐云那小子带了不少家乡的特产。
“走吧，车在外面等着了。”许渊指引大家向旋转门走去，“齐云那小子估计还在睡觉，咱们给他个惊喜。”
齐雨蹦蹦跳跳地跟在旁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许渊哥，我哥真的不知道我们要来？”
“当然，”许渊神秘地眨眨眼，“他以为你们还在老家呢。昨晚还跟我抱怨说今年得一个人过年，那表情，啧啧……”
旋转门将三人送出酒店，申市清晨的寒气立刻扑面而来。许渊打了个哆嗦，赶紧叫齐奶奶把衣服裹紧。街对面，许渊定好的黑色商务车正冒着白气，像是迫不及待要开始这场精心策划的惊喜。
许渊本来想订小区对面的酒店，方便齐奶奶和齐雨来公司，但是对面的酒店住宿条件很是一般，齐奶奶和齐雨又是第一次出那么远的门，许渊索性订了一家五星酒店，钱嘛……当然是温萱萱先垫付，等许渊分成到了以后再还给她。
好在五星级酒店离许渊公司也不太远，车子行驶了15分钟就到达了小区门外。
公司的大门被推开时，齐云正顶着鸡窝头，睡眼惺忪地往杯子里倒热水。他这几天天天赶戏，现在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灵魂，连水壶倾斜的角度都没控制好，热水溅在手上才猛地一激灵。
听到门响，他迷迷糊糊地抬头——
下一秒，水杯“啪”地掉在地上，热水溅了一地。
“……奶奶？小雨？我这是在做梦？”他的声音像是卡在了喉咙里，手指无意识地揪住了睡衣下摆。许渊站在门口，清楚地看到齐云的眼睛瞬间睁大，嘴唇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齐雨“哇”地一声冲过去，直接跳起来挂在了齐云身上：“哥！惊喜吗！”她像只树袋熊一样紧紧搂住哥哥的脖子，两条腿在空中晃荡。
齐云踉跄了一下，差点被妹妹撞倒。他下意识地抱住她，眼睛却死死盯着白发苍苍的老人，半天说不出话。许渊注意到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好几次，像是在努力咽下什么。
齐奶奶眼眶泛红，颤巍巍地走过来，伸手摸了摸孙子的脸：“傻小子，怎么瘦了这么多？”她的手指轻轻抚过齐云的脸颊，“工作很辛苦吧？”
齐云终于回过神来，一把将奶奶搂进怀里，声音哽咽：“……奶奶，你也瘦了！”他的手指紧紧抓住奶奶背后的棉袄。
“没事，就是前段时间病了一场，养养就好了。”齐奶奶拍了拍他的背，声音温柔得像在哄小孩，“你寄回来的钱，我都存着呢，一分没动……就想着哪天能来看看你……”
齐雨从哥哥身上滑下来，眼睛也红了：“哥，奶奶骗人！她腿可疼了，坐火车的时候一直揉膝盖……”话没说完就被奶奶用眼神制止了。
许渊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心里微微发酸。他想起几天前偷偷联系齐奶奶时，老人犹豫地说“不想给孙子添麻烦”，最后还是齐雨偷偷告诉他奶奶其实很想齐云，《金腰带》奶奶每天都会看一遍，然后才入睡。
“好啦，过年要开开心心的！”许渊拍拍手打破感伤气氛，“今天我还请了颜雪茹和她婶婶来做客，咱们热热闹闹过个年。”
齐云抹了把脸站起来：“渊哥……我……”
“打住！”许渊做了个停止手势，“要谢我的话，待会儿陪我去买菜。”他转向齐奶奶，“您和小雨先休息会儿，冰箱里有饮料和点心。”
齐奶奶笑着说道：“小许啊，厨房在哪？今天年夜饭我来做！”
许渊摆摆手笑道：“奶奶，你又不听我话了，今天所有行动听我指挥，您老就好好休息，看我们小年轻的！”
正当笑闹间，门铃响了。颜雪茹和一位慈眉善目的中年妇女站在门口，手里也拎着大包小包。
“这就是齐奶奶吧！齐奶奶好！”颜雪茹甜甜地打招呼，“这是我婶婶，听说您来了，特意带了老家腌的腊肉。”
颜婶热情地上前握住齐奶奶的手：“您好您好，听雪茹说您家小云可照顾她了，今天也托小许的福，咱们一起过年三十！”
许渊看着瞬间热闹起来的客厅，笑着说道：“那我先买菜去，你们先聊着。”
“等等！”齐云抓起外套，“我也去！这么多人呢，你一个人哪拿得动。”
“就是，”小雨蹦蹦跳跳地凑过来，“我也要帮忙！”
许渊被吵得头疼，只好举手投降：“行行行，不过……”他突然板起脸，“到了超市都得听我指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