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两个电话，一个在荒山野岭“蹭热度”，一个在异国他乡收拾烂摊子。
许渊握着已经黑屏的手机，看着窗外阳光灿烂却透着冬日寒意的城市，一种更深切的孤独感，如同冰冷的藤蔓，悄然缠绕上来。
偌大的申市，璀璨的跨年夜，竟一时找不到一个可以安静共度的人。
去哪里？
回家？那个空荡荡的、只有冰冷智能设备的公寓？他摇摇头。
独自找个高级餐厅吃顿寂寞的年夜饭？想想就索然无味。
像姜晓溪建议的那样去人潮汹涌的演唱会？那只会让他更觉格格不入。
最终，一个地方浮现在脑海——那里有熟悉的烟火气，有忙碌的身影，有老朋友，或许……能驱散一点这岁末的冷清。
《灶台烟火》片场。
许渊拿起手机，拨通了齐云助理王大力的电话。
“喂，大力哥？是我，许渊。”
“哎！许总！您有什么指示？”王大力那边声音有点嘈杂，显然在片场。
“齐云那边怎么样？今天拍摄顺利吗？片场现在有多少人？”许渊问道。
“齐老师状态还行，就是累，连着拍大夜呢。片场……导演组、摄像组、灯光道具场务加上我们这些助理，还有几个配角演员，大概……五六十号人吧？许总您问这个是要？”
“嗯。”许渊应了一声，手指在手机银行App上快速操作，“我给你转笔钱，按人头算，给大家每人订一杯热咖啡，要好的牌子，加足料，算我探班。我一会儿就过去。”
“啊？许总您要过来？太好了！”王大力声音立刻兴奋起来，“您放心！保证办得妥妥当当！谢谢许总！”
“嗯，辛苦了。”许渊挂了电话，转账过去。看着屏幕上跳出的转账成功提示，他忽然觉得心情好了那么一点点。至少，还有人需要他这点微不足道的“温暖”。
处理完公司最后一点琐事，许渊走出办公室。
外面开放办公区里，年轻的员工们脸上已经洋溢着对跨年演唱会的期待，叽叽喳喳讨论着路线和应援物。看到许渊出来，纷纷打招呼。
“许总！”
“许总下午好！”
许渊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对姜晓溪和众人说：“行了，今天没什么大事了。下午就放假吧，大家早点收拾，去演唱会注意安全，玩得开心点！新年快乐！”
“哇！谢谢许总！”
“许总万岁！”
“新年快乐许总！”
欢呼声瞬间充满了办公区，年轻的脸庞上满是纯粹的喜悦。这份简单的快乐，多少感染了许渊。
他笑着摆摆手，独自一人走进了电梯。
车子驶出地下车库，汇入午后的车流。东部影视城距离公司不过四公里，很快，熟悉的仿古建筑群就出现在眼前。
停好车，许渊裹紧了大衣，朝着《灶台烟火》剧组所在的摄影棚走去。
刚踏入片场大门，一股混杂着灯光热量、设备运转的轻微嗡鸣、以及浓郁咖啡香气的独特“片场味道”扑面而来。
此刻正是拍摄间隙，紧张的气氛暂时松弛下来。场务和王大力正推着小车，挨个给工作人员分发着还冒着热气的纸杯咖啡。
“谢谢许总的咖啡！”
“许总大气！”
“许总新年快乐！”
认出许渊的工作人员纷纷笑着打招呼道谢，气氛融洽而温暖。
许渊笑着点头回应：“大家辛苦，新年快乐！”
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导演监视器后、裹着厚厚羽绒服的楚洛琴。她正皱着眉头看回放，手里也捧着一杯咖啡。
楚洛琴感觉到有人靠近，抬起头，看到是许渊，紧锁的眉头瞬间舒展，嘴角勾起一抹熟悉的、带着调侃意味的笑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哟！这不是我们刚从‘龙潭虎穴’回来的许总吗？现在排场可大了啊，人还没到，咖啡先到了。探班都探得这么高调？”
许渊在她旁边的折叠椅上坐下，也笑着回敬：“楚总……啊，不对，楚导您这话说的，我这点小排场跟您这掌控全局、挥斥方遒的大导演比起来，算啥啊？九牛一毛都算不上！这不，赶紧来给您这位定海神针送温暖来了嘛！”他指了指楚洛琴手里的咖啡。
楚洛琴被他逗乐了，啐了一口：“油嘴滑舌！”
“嘿嘿，新年快乐！”许渊真心送上祝福。
两人默契地相视一笑，合作这么久，默契还是有点的。
许渊又起身，走到正在和对手演员对台词的陈昊旁边，陈昊的经纪人刘妍也在。
“陈老师，妍姐，新年快乐啊！”许渊打招呼。
“许总！”陈昊看到许渊，立刻露出真诚的笑容，放下剧本，“你怎么来了？谢谢你的咖啡！听说您前些天……真是辛苦了！”他指的是绑架案，眼神里有关切。
“新年快乐！身体还好吧？”刘妍也连忙问候。
“没事了，都过去了。过来看看大家，你们拍戏才辛苦。”许渊笑着摆摆手，“陈老师状态看着不错，加油！”
寒暄几句，许渊的目光最终落在了角落里正闭目养神的齐云身上。他穿着戏里的厨师服，外面随意裹了件军大衣，脸上带着浓重的疲惫，即使在休息，眉头也微微蹙着。
许渊放轻脚步走过去，在他旁边的矮箱子上坐下。
齐云似乎感觉到有人，睁开眼，看到是许渊，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是放松的笑意，那笑容里带着深深的倦意，却也无比真实：“渊哥，你怎么来了？”
“事情永远处理不完，但今天想偷个懒。”许渊看着他眼下的乌青，“怎么样？累坏了吧？楚导又压榨你了？”
“还行，习惯了。”齐云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拿起旁边许渊送的咖啡，喝了一大口，滚烫的液体似乎驱散了一些寒意，“快杀青了，最后几场重头戏，情绪消耗比较大。楚导要求高，一遍遍磨。”他顿了顿，看着许渊，眼神里带着询问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怕，“你……那边，都彻底解决了？没事了？”
许渊迎着他关切的目光，心中暖流涌动，用力点了点头：“嗯，解决了。暂时……尘埃落定了。”他没有提颜雪茹身份的事，也没有提那些离奇的后续，只是给出了一个安心的答案。
齐云看着他笃定的眼神，像是终于放下心来，长长舒了一口气，脸上的疲惫似乎都淡去了几分。他没有再多问，只是举起手中的咖啡杯，朝着许渊的方向，轻轻晃了晃。
许渊也拿起旁边场务递过来的一杯咖啡，与齐云的杯子在空中无声地碰了一下。
滚热的咖啡香气氤氲在两人之间，片场的灯光打在齐云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映亮了他眼中那份纯粹的、不掺任何杂质的欣慰和放松。
他看着许渊，嘴角缓缓地、缓缓地向上弯起一个极其温暖、极其真挚的弧度。那笑容，仿佛驱散了冬日的寒意，也暂时熨平了许渊心中岁末的褶皱。
此刻，无需多言。
所有的惊心动魄、所有的劫后余生、所有的担忧与牵挂，都融化在了这杯热气腾腾的咖啡和这个无声却胜过千言万语的笑容里。片场的嘈杂仿佛成了遥远的背景音，只有这份老友间的默契与安宁，在岁末的微光中静静流淌。
许渊也笑了，低头啜饮了一口咖啡。嗯，味道不错。至少，这个跨年的起点，不算太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