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余终于明白今日的不安为何而来,她余的双手尽管握成拳仍旧在发抖。面对春喜和铁心的死,她可以做到冷静处置,可如今看到阿笙的鞋子,霎时间脑袋空白一片。
谢展瞧出她的不安,轻声道:“只有这双鞋子没有沾上血污,想必司徒姑娘眼下还是安全的。”
祝余冷静下来,随后抬眸看向他道:“可,他会把阿笙带到哪里去?”
“你们这又是忘了我?”门口传来冷寂的声音。
众人回过头,今日射北望蓬乱的头发束起,仍旧是一身玄色宽袖长袍。不过几个月过去,他的眼中也不再像那阴湿的苔藓,逐渐有了生机。
射北望拍去长袖上沾的灰道:“谢师弟,下回这种又累又不讨好的活别总拜托我,我可不是你的手下。你可知此行去峤南,我日夜不眠跑死了三匹马,才为你带回这消息。”
谢展上前作揖谢道:“此事还是阿望师兄去办最为放心。”
射北望手指无奈点了点他,并未与他继续争辩,语气一转道:“不过,这一回,你还真猜对了。包胜此人的身份,的确有很大的问题。”
祝余听到此处目光一凝:“谢大人一早就怀疑过包胜?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在铁心失踪后,我们来过这间屋子。”谢展踱步,随后指向地面道,“整间屋子十分整洁,阿朗以为包胜是个爱洁之人。可当时的包胜却穿着一双沾满了泥污的鞋子径直走了进来。只有一种可能,这屋子是他刻意整理过的。”
“不愧是老谢,任何蛛丝马迹都逃不过你眼!”夏清朗微微昂起头赞道,“祝姑娘,你说是不是……”
许多事他都能一早猜到,可谢展这人可怕在于他从不说出口,而是在最后给人重重一击。
那眼下,他会不会也一早看穿了自己的来意,在一步步等自己露出马脚,到最后在给她一击?
“祝姑娘?”阿朗探过头,天真的眼眨着。
祝余回过神,随后浅笑道:“自然,谢大人向来是明察秋毫。只是,包胜为何要杀那些女子?”
夏侯清月同样低眉疑惑道:“当初,包胜被仇人报复,弄哑了嗓子,还满身是伤倒在平川王府门前。我见他可怜便救了他,这些年来他对我也算恭敬有加,并未察觉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郡主这就说错了。”射北望双袖背在身后道,“包胜的嗓子可不是被人弄哑的,而是他喝药故意弄坏的。”
“故意?”回想起来,包胜的嗓子的确听着沙哑发干。
祝余推敲道:“一个人不惜用药毒哑自己,难道是他的声音很特殊?”
谢展也想到一点道:“诸位可还记得那脚夫所说,铁心曾将指虎赠予一个皮肤白净、声音很细的人。”
“你是说,当时他看到的根本不是个姑娘?”夏清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这个魁梧有力的姑娘,其实是,是包胜?”
因皮肤白与身影而被人错认,这的确说得过去。而若是这样的嗓子,的确很容易被人认出。
射北望抱着手臂接着道:“我们查过,他的嗓子正是在红颜案之后坏了的,应该是当时为了躲避官府的追捕才决定刻意隐瞒。”
此刻夏侯清月也想到一事:“包胜来平川王府时,的确是在红颜案之后!”
如此看来,时间对上了,只是包胜的杀人动机是什么?
“皮肤白皙,嗓子尖细的男子……”祝余细想着说道,“我此前见过那些宫中的内侍也是如此。”
“对啊!那些阉人……”夏清朗侧眸不解看向她,“不过祝姑娘,你怎得会见过宫中的内侍?”
她光顾着分析案情,竟忘了这回事,尴尬一笑解释道:“宫中波云诡谲,一些犯了事的宫人就被丢到乱葬岗,我与师父遇到过几回。”
谢展心中一笑,她这反应倒是极快。
“其实祝姑娘猜的没错。”射北望肯定道,“不过包胜他不是宫中人,但是他的确曾经受过宫刑。”
阿朗惊呼道:“这,不会也是他自己砍的吧?”
射北望摇头道:“他峤南的亲戚说,包胜的母亲本是个青楼女子,曾与许多男子有染,而后生下包胜。后来她为和男人私奔,就想将包胜送入宫,谁知包胜一个孩子竟从蚕房逃了出来,而后那些人也没见过他了。”
“所以他杀那些女子是?”清月问。
谢展眼中闪过一道光:“当初,他的母亲因私奔抛下他,导致他一生悲惨,心中自然恨意蔓延。而死者莫寒燕、春喜在遇害前都曾与人私奔,或许他是因为这个,将这些女子都当成了他的母亲。”
“因这个杀人?”夏侯清月脸色铁青,如此一个杀人狂魔竟一直在她身边。
夏清朗挠了挠头:“这些女子或许有动机,但司徒姑娘又是为何?”
祝余抬眼,心中早有猜测道:“当日我们去下房搜屋,阿笙无意间闯入了包胜的房间,也许是当时看到了什么,让包胜起了杀心。只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摘下阿笙的鞋子?”
“鞋子,双足,或许有着什么寓意。”射北望深思。
此话倒是让谢展想到一点:“包胜在每次作案后都会砍下受害者的双足,他将这些绣鞋作为战利品收藏起来。失去鞋子,失去双足,意味着失去自由……”
“他对她母亲的情感极其复杂,憎恨她毁了自己的人生,又期待她能够回到他身边。”祝余眼珠一转,“在他的眼中,当时私奔的母亲如果失去双足,或许就能留在他的身边了。”
“祝姑娘此话倒是提醒了我。”谢展沉眸道,“红颜案的凶手砸烂死者的面部、砍下死者的双足,这些行为都说明他是一个极具仪式感的凶手。所以,他砍去死者双足的地方,应该也与他的过去有关?”
夏清朗嘀咕着:“那就是让包胜失去一切的地方……”
二人灵光一闪,随后祝余看向清月问道:“郡主,安朔郡可有类似的蚕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