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赢集团工地临时板房。
空气里弥漫着劣质消毒水、铁锈和未散尽的粉尘味道。一盏惨白的应急灯挂在低矮的顶棚上,光线晃动,将人影拉得扭曲变形。钢板墙冰冷,渗着水珠。苏晚晴靠坐在一张简易行军床上,脸色苍白,额角贴着纱布,手肘的擦伤已经简单处理过。她看着程长赢,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被他一个眼神制止。
程长赢站在门口,阴影笼罩着他半边脸。他脱掉了沾满泥土和血迹的西装外套,只穿着黑色战术背心,沾血的衬衫袖子卷到肘部,露出结实的小臂。他指间夹着一根没点燃的烟,目光像淬了冰的探针,穿透板房狭窄的窗户,死死盯着外面被应急灯划破的黑暗。
远处,工地的狼藉被笼罩在夜色里,只有塔吊残骸巨大的轮廓如同垂死的巨兽。风声呜咽,卷起尘土。
嗡——
程长赢口袋里的特制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是陈墨发来的加密分析报告缩略图:
【样本确认:氢氰酸衍生物,代号“蓝吻”。分子结构高度吻合星海生物实验室b-7序列。接触记录回溯:塔吊钢缆在48小时维护窗口期,被非授权人员(工牌Id:S-074,权限异常)接触。监控覆盖缺失。来源锁定:星海财团。】
程长赢的眼神彻底沉入寒潭。他拇指在碎裂的手机屏幕上划过,将报告转发出去。收件人:沈曼。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板房里静得能听到苏晚晴压抑的呼吸声和程长赢指节捏得发白的咔哒声。每一秒都像在滚油里煎熬。
终于,板房外传来汽车引擎由远及近的咆哮声,刺眼的车灯划破黑暗,粗暴地停在门口。
砰!
车门被大力推开。沈曼的身影出现在惨白的应急灯光下。她依旧穿着那身剪裁完美的银灰色套装,只是头发略显凌乱,高跟鞋踩在泥泞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镜片后的目光冰冷如霜,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巴掌大小的银色金属密码箱。
她身后跟着两个身材魁梧、眼神凶悍的保镖,手都按在腰间鼓起的枪套上。
“程总,好大的阵仗。”沈曼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只是赴一场普通的商务约谈。她的目光扫过程长赢,落在他身后行军床上的苏晚晴身上,嘴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程夫人受惊了。”
程长赢一步跨出板房,高大的身躯堵在门口,像一座不可逾越的山。他无视沈曼身后的保镖,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直接钉在沈曼脸上。“东西。” 他只吐出两个字,声音嘶哑低沉,带着浓重的血腥气。
沈曼扬了扬手中的银色密码箱。“‘蓝吻’的特效解毒血清,全球唯一一支。就在里面。”她盯着程长赢,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钩,“程总打算用什么来换?”
程长赢扯了扯嘴角,一个毫无温度的笑。“用你的命,够不够?”
气氛瞬间绷紧!沈曼身后的两个保镖肌肉瞬间贲起,手已经握住了枪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火药桶!
“呵。”沈曼却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程总,这里是新加坡。不是你的曼谷贫民窟。”她晃了晃密码箱,“没有我的生物信息解锁,强行打开,里面的血清会瞬间自毁。你确定要赌?”
程长赢的眼神没有丝毫动摇,反而更冷了几分。“沈曼,收起你那套把戏。你主子派你来,不是让你跟我耍嘴皮子的。”他向前逼近一步,强大的压迫感让沈曼身后的保镖都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把箱子打开,把血清交出来。否则…” 他抬起手,指向远处塔吊倒塌的方向,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寒风,“你就去那堆废铁下面,陪你主子一起埋着。”
沈曼脸上的肌肉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程长赢身上那股毫不掩饰的、玉石俱焚的疯狂杀意,让她心底第一次升起一股寒意。她知道,这个男人真的做得出来!
短暂的僵持。沈曼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她抬起左手,将拇指按在银色密码箱正中央的生物识别区。
嘀——!
一声轻响,绿灯亮起。箱子顶部无声地滑开,露出里面填充着减震泡沫的内胆。一支装着淡蓝色澄清液体的玻璃安瓿瓶,静静地躺在中央,瓶口密封着金属盖,在应急灯下泛着幽冷的光泽。旁边还有一支一次性的高压注射枪。
“血清。”沈曼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静脉注射,三分钟内起效,中和‘蓝吻’毒素,清除率99.9%。”她拿出安瓿瓶和注射枪,却没有递过来,反而握得更紧。“现在,程总,请让开。我要亲眼看到程夫人注射。确认她安全后,我自然会离开。”
程长赢盯着那支淡蓝色的液体,目光锐利如鹰。他微微侧身,让开了板房门口的路,但身体依旧保持着随时可以爆发的姿态。
沈曼攥着血清和注射枪,在两个保镖警惕的护卫下,走进了弥漫着消毒水味道的板房。她径直走向行军床上的苏晚晴。
苏晚晴看着一步步逼近的沈曼,看着她手中那支冰冷的注射器和淡蓝色的液体,身体本能地绷紧。这个女人,刚刚差点要了她的命!
“程夫人,别紧张。”沈曼在床边停下,脸上挤出一个极其勉强的、近乎公式化的笑容,声音却冷得像冰,“很快就好。”她熟练地掰开安瓿瓶的金属盖,将淡蓝色的液体抽入高压注射枪,动作干净利落。冰冷的针尖在灯光下闪烁着寒芒。
她抬起手,就要对准苏晚晴的胳膊扎下!
“等等!”程长赢冰冷的声音如同炸雷般响起!
沈曼的动作猛地一顿。
程长赢一步跨到床边,高大的身影带着强大的压迫感,几乎将沈曼笼罩在阴影里。他劈手夺过沈曼手中的高压注射枪!动作快如闪电!
“程长赢!你干什么?!”沈曼又惊又怒。
程长赢根本不理会她,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死死盯着注射枪里那淡蓝色的液体。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魂飞魄散的举动!
他猛地抬起左手,将注射枪冰冷的针头,狠狠扎进了自己裸露在外、肌肉虬结的右臂三角肌!
噗嗤!
针头刺破皮肤,深深扎入肌肉!
“长赢!!!”苏晚晴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猛地从行军床上扑起来!
“老大!”板房外的陈墨也失声惊呼!
沈曼更是惊得倒退一步,脸色瞬间惨白如纸!镜片后的瞳孔缩成了针尖!
程长赢面无表情,眼神如同寒潭深渊,死死盯着沈曼那张写满惊骇的脸。他的拇指,毫不犹豫地、重重地按下了注射枪的激发按钮!
嗤——!
高压气体推动着注射器活塞!那淡蓝色的、号称能救命的“血清”,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被尽数、狠狠地注入了程长赢自己的血管!
“不——!”苏晚晴扑到程长赢身边,死死抓住他注射的手臂,眼泪瞬间决堤!她看着那淡蓝色的液体消失在他皮肤下,感觉自己的心也被那冰冷的针头刺穿了!
整个板房死寂得如同坟墓!只有高压注射枪完成注射后泄气的轻微嘶嘶声,如同毒蛇濒死的吐信。
程长赢的身体晃了一下,他猛地抽出针头,带出一小串血珠。他随手将空了的注射枪扔在沈曼脚边,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他缓缓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燃烧的鬼火,死死锁住面无人色的沈曼。
他抬起刚刚注射过的右臂,肌肉因为毒素的注入而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痉挛。他伸出左手,用沾染着自己鲜血的手指,缓慢地、极具侮辱性地,抹过沈曼冰冷而光滑的脸颊。温热的血在她惨白的脸上留下刺目的红痕。
“现在…”程长赢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和一种…濒死野兽般的疯狂笑意,“…告诉我,沈总…”
他的身体开始剧烈地摇晃,嘴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得青紫,额角青筋暴起,呼吸变得急促而艰难,瞳孔在急剧地放大!这是氰化物中毒的典型症状!
“…这‘解毒剂’…”
他咧开嘴,露出被血染红的牙齿,笑容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鬼。
“…滋味如何?”
他高大的身躯猛地一晃,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长赢!!!”苏晚晴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响彻夜空!
沈曼彻底僵在原地,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雷霆劈中!她看着程长赢倒下的身影,看着他迅速灰败的脸色和青紫的嘴唇,大脑一片空白!他…他竟然…他竟然用命来试毒?!疯子!这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血清…是假的…” 程长赢倒在地上,身体开始剧烈的抽搐,瞳孔涣散,从牙缝里挤出破碎的气音,目光却依旧死死钉在沈曼脸上,带着最后的、疯狂的嘲弄,“…还是…你主子…连你…一起…骗了…?”
“不!不可能!”沈曼失声尖叫,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难以置信而变了调!她猛地蹲下身,手忙脚乱地去翻那个被她扔在地上的银色密码箱!她抓起那支空的安瓿瓶,对着应急灯惨白的光线疯狂地查看瓶底的批次编码!
“S-b7-003…没错!是b-7序列!是解毒血清的批次!不可能有假!”她语无伦次,手指都在哆嗦。
“沈总!他快不行了!”陈墨冲了进来,看着地上抽搐加剧、口鼻开始渗出黑血的程长赢,目眦欲裂!
“血清!真的血清在哪里?!”苏晚晴抓住沈曼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她的肉里,声音凄厉得如同泣血!
沈曼猛地抬头,镜片后的眼神充满了极度的混乱、恐惧和一种被彻底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屈辱!她看着程长赢濒死的惨状,又看着手中那个该死的安瓿瓶…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身体猛地一颤!
她的目光,死死盯在了自己左手无名指上——那枚冰冷的铂金素圈戒指!
她的呼吸骤然停止!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进她的脑海!难道…难道…
沈曼的指尖,颤抖着,带着一种绝望的疯狂,猛地按向那枚戒指内侧那个微小的、致命的凸起!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括声响起。
戒指侧面的铂金,如同毒蛇张开了嘴,无声地滑开一条缝隙。不再是空的!一支比牙签还要纤细的、装着几滴浓郁得如同蓝宝石般的液体的微型储液管,静静地躺在里面!在应急灯惨白的光线下,那蓝色的液体,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生命的光泽!
这才是真正的“蓝吻”解药!一直被藏在她贴身的戒指里!她以为的杀手锏,竟然…竟然是她主子给她留的最后保命符?还是说…从一开始,她就被当成了弃子和试毒的棋子?!
沈曼看着戒指里那几滴浓缩的、真正的生命之蓝,再看看地上濒死抽搐的程长赢,最后看向苏晚晴那双充满无尽绝望和恨意的眼睛…一股冰冷的、灭顶的寒意瞬间将她吞噬!
“给…给他…”沈曼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一种被彻底摧毁的茫然和恐惧,她颤抖着,想将戒指递过去。
但已经晚了!
程长赢的身体猛地一挺,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瞳孔彻底扩散开,头无力地歪向一边,停止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