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的官员来的很快。
张家的嫡子张戈也来得很快。
他进入的时候低眉顺目,脚步稳健。
他站在了明泽帝面前。
他感觉到了身边那个少女那愤恨的目光,也知道,她恨不得杀了他,可是他毫不在乎。
想要杀他的人多了,那些贱民总是用无能愤怒的目光看着他,但是有用吗?他已经都施舍了金子了,那是这些死人一辈子都赚不来的钱,这些贱民,真的爱狮子大开口。
“臣张戈参见陛下。”
张戈行了礼,他年前刚从书院出来,新进领了飞骑尉的职,虽然还未正式入职,但是早就已经在明泽帝面前露了脸。
身为世家嫡子,他早就被训练出了世家的手段和心机,贱民的性命不值一提,然而若是同样面对世家子或者高位者,他永远可以扮演出风度翩翩的谦逊样。
“张戈,认识这个人吗?”明泽帝指了指地下的池氏。
张戈的目光在那妇人身上一掠,眼底一闪而过嫌恶,池小苔抱着自己的娘亲,感受到那充满恶意的目光,顿时握紧了拳头。
然而张戈抬起眼来,已然变成了悲伤之意:“陛下,这……请陛下治罪。”
他说着已经跪下,然后语调哀痛不已:“陛下,臣别无其他爱好,就爱烈马。然而昨日,骑马的过程的中,那马突然发了狂,臣牵扯不及,那马居然,居然奔入人群,踢中一人。当时臣恰好听闻祖母病重,是以留下属下解决,并且说了要好生照顾,不惜重金。难道,那妇人还是死了吗?”
池小苔怒道:“你说谎!你那马根本没有发狂,是你纵马行凶!若是你稍微调一下马头,我娘亲也不会死!”
她的娘亲就走在道路的边缘,根本没有挡住任何人!
张戈擦着眼泪:“这位妹子,你我都是书院同学,我知道你心中悲伤,真的非常对不住,是我对不住你。你愿意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池小苔看着他这般假惺惺的样子,再也忍不住,冲上去!
她要他为自己的母亲血债血偿!
然而大理寺带来的官员一下子挡在她面前。
谢清池伸手握住池小苔的手,眼睛看向旁边的大理寺官员:“是非曲直,又怎可听人一面之言,还是先查清楚再说。”
大理寺少卿点了点头,道:“我已经让人将那日在场的百姓带来,已经在路上了。”
张戈仍然擦着泪,仿佛比池小苔还伤心,他道:“从今以后,我会拿你当亲妹子对待。”
池小苔双眼通红的看着他。
张戈心里一声嗤笑,这些蠢笨的下等人,想和他们玩,还早着呢。
他还想开口在池小苔的心口上插刀,却突然感觉到一道凉凉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顺着一看,就看到谢清池。
他一时一愣,不自觉的闭上了嘴巴。
闭上了嘴巴又皱了皱眉,自己怎可被她一看就退缩,他一时就想要开口好好“戏耍”一下那个池小苔,然而此时,脚步声响起。
大理寺的人将那日的道路上的百姓叫来了。
那些人低着头,颤抖着身子,最后跪做一团。
他们这些平头百姓,何曾见过这样大的场面,这里的每个人,平日里都是可望不可即的人物。
大理寺官员问道:“昨日你们是否见到一匹马踢中这位妇人。”
他们慌忙看了一眼地下的尸体,然后点了点头。
“小的,小的们看着一匹马冲了过来,然后,然后踢中了她,她的身体就撞在了墙上。”
池小苔听着他们的话语,仿佛看到自己娘那瘦弱的身子撞向墙面的样子。
多疼呀!她的娘,该是多么疼呀!
她觉得自己呼吸都快喘不上来。
她抬起眼,看向那些百姓:“老丈,大叔,我娘,当时……当时……”
她几乎用尽全力。
“当时,还有呼吸吗?”
那老人几乎不忍心看少女的样子:“只有一点,不太探得出来,不过,脉搏还有的。只是,很严重了。”
池小苔觉得眼前黑了又黑。
张戈悲痛的看着下面的几个老人:“各位老者,我那日马匹发狂,造成如此后果,实在悲痛至极。我那日还留下手下解决,看来,他们并不上心,我的过错呀!”
池小苔声音沙哑:“你说谎!老丈!请你给我一个真相!”
大理寺官员问:“那日那马是否发狂?”
其中一人低头:“小的,没注意。”
其余人也纷纷摇头说没注意。
他们将自己的头颅埋得更低了些。
谁都看到了那日这张家嫡子纵马行凶,也听到了他骂人“贱妇”,还担心他的那匹黑马踹伤了蹄子。
可是……
大家沉默了下去。
张戈转头跪了下去:“陛下!请传我两个下属前来!我要问个清楚!”
明泽帝一挥手,那边不一会儿,张戈的两个下属就被拎了来。
他们一来便“刷”的跪在了地下,然后痛哭流涕。
“少爷,少爷饶了我们吧。我们图方便只给了一袋金子放在那里,少爷,我的错!”
大理寺官员看向来的百姓:“他们是否给了一袋金子?”
那几人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池小苔只觉得全身瞬间凉透。
在三言两语间,原来明明认定的事情也可以是这个样子!
真相似乎大白,大理寺官员道:“陛下,根据口供对照来看,确实是张戈马匹伤人。但是并无人知道这匹马是否发狂,然其留下仆人,然而其仆人并未尽心尽力,只以金银,让池氏未获得及时救治,不治身亡。”
明泽帝看了看下面的谢清池他们。
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
公道,什么公道?哪怕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愿意给,才是真正的公道。
想要以一个人来让皇家低头,那么他,就只会给你们一个这样的“公道”。
他坐在那里,道:“虽是无意,然而张戈之马确实伤及他人,管教下属不利,其下属鞭笞五鞭,其马充公,他被判处一年劳役之刑,厚葬池氏等事,皆由你张家负责。”
张戈低头:“臣一定好好管教下属,再不犯此等错误,也必将厚葬池氏,体恤其家属。”
明泽帝淡淡的点了点头。
他看了一眼脸白的像是一张纸一样的池小苔,又看了看谢清池。
她也在看他。
他心中一怒。
这双眼睛,真是叫人生厌。
不知尊卑,不知低头,不知道自己在哪个位置,真是和谢贞观一样,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该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