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正午进入密林,到此刻新的规则出来,已经是大半天。
夜幕开始降临了。
密林里面也一片寂静,仿佛刚才的规则没有引起太多的波澜。
明泽帝和琼华后等都是距离半圣没多远的修行者,便是数日不眠,也没有任何的障碍,早有宫人备好了食物,在旁边的阁楼里,等二位吃食。
观看的百姓有些回了家,有些自己备了干粮,有些就随意买些旁边小贩的食物对付着。
沈意行站在旁边,阿允已经被陈公他们领了回去,旁边有个中年男子靠近沈意行:“沈先生!”
他是梨花巷附近的人,家中有个孩子在沈意行那里读书,沈先生分文不收,附近的人都非常感谢。
此次比试在万碑林,他知道今日必定人多,于是跑来做些生意,他馒头做的不错,所以在家中做的差不多了,便急匆匆跑来卖,果然不一会儿便卖的差不多了。
他独剩下两个,是为了给自己果腹的,但是一看到沈意行,便眼巴巴的将馒头递了过去:“沈先生,家里的馒头,莫要嫌弃呀。”
沈意行问:“你吃了没?”
那人知道沈意行最是客气,生怕沈意行不要,于是急忙道:“吃了吃了!”
沈意行笑道:“那我要一个就可。”
那人便捡了一个回来,见沈意行要掏钱,急忙摆手:“不要钱不要钱,沈先生给我家阿珠的笔墨纸砚,不知道比这贵多少呢。”
沈意行道:“那就多谢了。”
那汉子颇为开心:“不谢不谢!”
沈先生能吃他的东西,他可高兴着呢。
他的小推车挡了道,行人有不满,他便急急的朝着沈意行说了句,推着自己的小推车到远处放着,免得再挡道。
沈意行拿起馒头。
他眼角的余光看到一个小孩,探着脑袋看了他手里的馒头一眼。
那孩子腹中饥饿,然而在这里买的馒头要贵上些许,他娘亲舍不得那点钱,让他先忍着,他父亲回家去给他们带来。
他看到沈意行发现了自己偷窥,立马将自己的目光收回,娘亲说过,家中虽然穷,但是也不能瞅着别人吃食,更别说上前行索要之举,那皆是丢脸的行为。
沈意行笑了一下,走到那孩子身边,对着那孩子的母亲道:“这位大姐,我袋中水囊水已尽了,请问可否用我手中馒头与你换一点干净的清水。”
那妇人愣了一下。
她旁边放着好些个大水瓶,也是来卖水的,但是哪里知道旁边不远处的山泉此次没有禁止百姓靠近,于是家里挑了水来也不过徒增负担。
她看着那白嫩的馒头,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孩子,她很想开口提醒他可以去那边的山泉接水。
沈意行掠过她的眉目,发现她看向山泉处,解释道:“山泉一来一回还是要些时间,我怕错过。”
那妇人方才松了一口气,将沈意行的水袋灌满了,接过了沈意行手里的馒头,递给了自己的孩子。
小孩子捧着认认真真的吃起来,一边吃一边抬眼看着沈意行。
沈意行对着他一笑,便转身离开了。
他安静的立在角落里。
此时道路两边,突有马车行来,大家都踮了脚去看,旁边一个老人被挤得往道路中间一跌,沈意行急忙伸手,握住了那老人的肩,将他拉了回来。
疾驰的马车擦着老人的身体而过。
那老人心惊胆战,犹有余悸,只不停的朝着沈意行道谢。
这马车华贵,在这道路上畅通无阻的行走,怕是权贵之家,不是他们这种小老百姓能够惹得起的。
而在那辆马车行过的时候,马车的车帘被拉得更开,露出一张娇艳华贵的脸来。
“公主,怎么了?”马车里面一位面若好女的少年问。
慕容云朵探出脑袋,然而一眼看去,人群乌压压的。
她道:“我看到了一双手。”
那少年心里“咯噔”一声。
这位大夏公主行事放纵,但是因为在孩童时候,便替明泽帝挡过一支箭,所以很得明泽帝的宠爱,家中豢养和许多面首。而她癖好也与其他人不太一样,府中的面首都不是容貌一等一的,而是有着非常好看的手。
这位公主,喜欢手。
挑选面首,也以手为重,若是看中了,便要带回府中,如果不从,也是好办,自己砍下双手便可,以便绝了她的念头,她自然千金奉上,甚至会让皇中的机巧师,为他打造一双以假乱真的假手,只是再不负生机罢了。
而现在,很显然,这位公主殿下,又看上一只手了。
他不由心中暗暗嫉妒,他急忙转过话:“公主,那双手的主人定然还在此处,公主莫慌,先去拜见陛下。”
慕容云朵“嗯”了声,然而眼前却仍然匆匆拂过那只手的样子。
指骨分明,修长干净,落在那粗糙的布衣上,却让人想起落在人身上的样子。
她不由心里火热,看了一眼身边少年的手。
这双手无疑是极美的,这些日子更是保养得很好,然而和刚才惊鸿一瞥的手相比,突然间就变得丑陋了。
慕容云朵拿起鞭子:“去,给我找人。”
那少年心中暗恨,却乖顺的低下头:“好的,公主。”
慕容云朵这才跳下了马车。
明泽帝和琼华后都已经用晚餐出来,慕容云朵一看,顿时小跑过去,一派孺慕之样:“父皇!母后!”
她惯会卖乖,所以哪怕知道她行事放纵,却也不舍得苛责,只是豢养一些面首罢了,难道大夏公主,还能不能有这些爱好?
和明泽帝和琼华后撒过娇后,这位十七八岁的公主便坐在了他们旁边,看了一眼来时路,这才回过神继续去看密林。
那有一双好看之手的人,定然还在原处。
*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之前还有些许亮光的时候,密林中的学子,夫子们和青年们俱都停下了脚步,然后趁着天还没有黑,将自己所带的干粮拿出来填一下肚子。
免得夜晚到来,那才是真正的硬仗。
即便是书院里面的夫子也不敢托大。
他们的境界被强制压缩,无法真正发挥实力,若是按照五境算,青年营中很多青年,都有这个实力。
如果在书院学子们之前先被淘汰,以后出去在教学生,那不得很没面子。
谁不知道这些混世魔王大多数看起来尊师重道,实际情况却不知道在背后怎么蛐蛐他们呢。
向衍和谭闻松行在一起。
向衍的脸色不怎么好,谭闻松捧着个脸:“好了,老向,以后不那样叫你了,别生气哈。”
向衍抿紧唇,不想和这个没皮没脸的人说话。
谭闻松讨了个没趣,只能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不就是刚才喊了他一声“衍衍”吗?值得这一路都给他甩脸子?
天色将黑之时,向衍拿出食物,分给他吃,这松饼做得尤其美味,用特制的食袋装着,这个时候,他的脑海里突然闪现之前他们一起趣找鉴镜,接过他裤子掉了露出那“衍衍”二字,于是忍不住开口打趣了句:“衍衍,这是嫂夫人给你做的?”
向衍顿时脸黑如锅盖,一把将他还没吃过的松饼拿了回来,不再和他说话了。
谭闻松想起自己只吃了一块松饼,要不是将他惹生气,还可以吃另外一个,不由暗暗叹气。
叹了气以后,他又不由抬起头,看了看彻底暗下来的天色,眉间忧虑重重。
这一晚过去,真不知道他们书院的学子,还能剩下多少。
虽然他们现在是敌对,但是书院的学子们若是输得太惨,他们这些做夫子的,岂能脸上有光?
与此同时,外面的人群中,也有不少人忧心忡忡。
此次比试,书院里面的夫子虽然去了十之七八,但是仍然有一小部分,因为要守着书院藏宝阁等重要地方,未曾到来。
当然,在此次围观的人群中,也不乏致仕的夫子,也神情担忧的看着密林。
而马上,他们的担忧便成真了。
学子们散落在密林各处,他们人数众多,无法进行完全的躲避,然而一个个红袍青年们神出鬼没,收割他们腰畔的穗子,像是收割麦穗。
一根又一根,毫无反抗之力。
有些学分超过一百分的学子倒是还好,若没有超过一百的,穗子收割完,便是一声声“淘汰”的声音。
东方少陵也是如此。
他的学分不足一百,但是他现在,已经看到了前方站着等他的人。
那是青年营的人。
如果不赢,他只能淘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