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里归属内史郡,乃秦国的京畿农业重地、军事枢纽。
距离国都咸阳,仅有四十公里。
而距离他开展除奸扫恶行动,也整整过去了一年零四月。
收获惊人。
不过现在,是时候为这场特殊的旅行画上句号了。
别看又是刺杀又是跋山涉水的,可对余朝阳来说,这趟路程还真就跟旅行差不多。
单论工作强度,比他坐镇咸阳的时候小多了。
以至于精气神都以肉眼可见的程度红润了不少。
在槐里休整一天后,余朝阳正式踏上返京之旅。
咸阳乃国都,治安情况肯定要比其他地方好不少。
一行人顺顺利利的抵达了咸阳。
而提前得到消息的嬴荡、张仪、赢疾等人,则早早就等在了必经之路上。
这边的马车才刚刚露面,下一秒人群就蜂拥而至。
只是让余朝阳没想到的是,张仪这货直直绕开了他,挤眉弄眼道:
“没想到啊没想到,你余朝阳看起来浓眉大眼的,实际上也是个不安分的主。”
“人呢人呢,快领出来看看。”
一旁的赢疾也忍俊不禁道:“原来铁树也会开花,今日我倒要瞧瞧,究竟是何等容貌才触动你这颗仙心。”
两人三言两语就消除了一年不见的生疏感,转而变得嘻嘻哈哈起来。
江余也恰到时机的走下马车,脸颊挂着一抹娇羞,微微欠身道:“江氏见过两位大人,见过太子。”
三人眼神一亮,不由得多打量了这位农家女几眼。
普通的乡野村妇可没对方这份落落大方,想必也不是个简单角色。
不过也对,能入余朝阳眼的,岂是平庸之辈?
寒暄转瞬即逝。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朝咸阳宫走去。
久别重逢,自当饮酒作乐。
可无论是张仪也好,还是嬴荡、赢疾也罢,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路途上惩戒的贪官污吏。
他们天为被地为床,席地而坐,畅所欲言。
不过让余朝阳诧异的是,嬴荡变得壮实了。
原本稚嫩的脸庞也在经历一年多的磨炼后,多了一份坚毅之色。
就连豢养的力士也足足翻了数倍。
整天不是在张仪的协助下处理政务,就是在庭院同力士角力。
似乎对力量有着莫名追求。
不过余朝阳也没有多想,全当认为这是强身健体的好事了。
打磨自身总比寻花问柳要强。
余朝阳十分欣慰,当即轻声道:“太子治国初见火候。”
“国不可一日无君,即位之事…是时候提上日程了。”
该来的总会来,张仪赢疾并没有过多惊讶。
真要想把控朝纲,对方也就不会外出游历长达一年时间了。
反倒是嬴荡听到这话瞬间变得踌躇起来,欲言又止。
显然,他还没有做好准备。
或者说……他有其他想法。
余朝阳询问道:“怎么,有问题?”
“没有,”嬴荡摇了摇头:“我只是在想…怎么铲除周天子这头拦路虎。”
“秦要东出,首当其冲的就是韩国,作为国中国,韩国一但覆灭,周必定会落入我们手里。”
“可是…怎么处置?”
嬴荡的话让几人陷入思索。
秦国身处中原最西方,同赵、楚、韩、魏国接壤。
魏国不需多说,早早变成了半死不活的存在,其领土也尽数被秦国占领。
如果秦国还想扩张,那就只能对赵、楚、韩三家开刀。
其中楚国地大物博,坐拥漫长的战略纵深。
赵国也在赵雍的胡服骑射改革下初见成效,实力仅次于秦、齐两国。
如此,三个选项就被排除其二,唯剩韩国一个选择。
那么问题就又回到了原点,怎么处置周?
在不需要它的时候,周天子就是一个吉祥物。
可一旦需要它,周天子就又会瞬间变成天下共主,号令诸侯。
归根到底,还是一个名义问题。
别看列国纷纷称王,同周天子平起平坐。
可在底层百姓心里,周天子仍旧是天下共主。
想要取代周天子的地位,办法只有两个。
一:打下和周天子一样大的地盘,取而代之,然后重新划分诸侯。
二:在不动刀戈的前提下,挑战周室权威!
见时机成熟,嬴荡这才轻轻一叹,道:“诸君可知九鼎?”
赢疾立马接过话题:“九鼎乃夏禹所铸,象征九州王权,鼎身镌刻各州山川物产,寓意掌握九州疆土。”
“同时还代表天命所归,是夏、商、周三代的传国宝器。”
“太子问这何意?”
嬴荡缓缓起身,语气带着一丝狂热:“我秦国要是能将其举起……”
“一切难题岂不是迎刃而解?!”
这话犹如一道平地惊雷,瞬间在几人脑海炸响。
张仪一跳三米高,想也不想道:“不可能!”
“九鼎均为青铜铸造,重如泰山,岂是人力能够撼动的!”
“不错!”赢疾也搭话道:“此举实在太过大胆冒失。”
“能举起来,自当再好不过。”
“可要是没举起来,岂不证明我秦国并非天命?”
“我等心里有数,自然会对天命说法嗤之以鼻,可底下的万千黔首呢?需知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啊!”
面对两人的劝说,嬴荡态度不见丝毫改变,坚定道:
“不试试怎知失败与否?”
“况且失败的后果也没有两位说得这样严重,成功展示天命,失败亦能宣示野心。”
“同时还能以武力威慑诸侯,配合军事扩张,破除蛮夷偏见。”
“一箭三雕,何乐而不为?”
嬴荡侃侃而谈,目光最终落到余朝阳身上:“不知相国意下如何?”
“你豢养的力士所求为此?”
“不错!”嬴荡顿了顿,继续道:“其实数年前,吾就开始谋划此事,想着以备不时之需。”
“奈何中原诸国一个比一个不争气,竟没人想着挑战周室权威。”
“他们能等能耗,可我们…秦国却是耗不起!”
“开天辟地者,当为天下之不敢为,他们既然不敢,那就由我们秦国来挑破这层窗户纸!”
“不试又怎知龙与蚯?!”
嬴荡说得没错,秦国的确耗不起。
耕战体系的存在,使得秦国一跃成为天下两极。
但也彻底将秦国改造成了一架战争机器。
机器…是不能休息的,不然它就会生锈腐烂。
余朝阳眯了眯眼:“那就依太子所言,试试是龙是蚯!”
“不过国不可一日无君,还望太子尽快即位。”
嬴荡眼中闪过一缕精光:“全凭相国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