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笔尖写下最后一个字时,许守胜也彻底筋疲力尽。
陆玄拧眉看着纸上的笔墨,这才从纸上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近日来的一切。
多日之前,许守胜应宁安王的邀约,前往三清观中。
月黑风高之时,宁安王向他抛出橄榄枝,想收编下皇室禁卫军。
许守胜当即拍桌抗拒,但还未抗争到底,就被羽杀阁与丐帮之人围杀。
短短三日之内,他受刑无数,逃了又逃。
最终都无一例外被抓了回去,继续遭受惨无人道的折磨。
先是剥皮,后是拆骨。
再到后面,经脉寸断,骨头俱裂,五脏六腑皆被毒素渗入。
若非他武功厉害,恐怕早就死在了三清观的眼皮底下。
之后,他就被毁了面容,毒哑了喉咙,身份彻底被另一人替代。
直到今日,他再一次拼死逃出,终于碰上了陆玄。
陆玄看完都感叹不止。
不愧是武学宗师的关门弟子。
这般毅力,也绝非一般人可比。
陆玄看向许守胜的目光都带着一丝惊叹。
随即,他的视线也重新放在了纸张之上。
视线在“羽杀阁”和“丐帮”之中来回旋转。
如今,根据从各方得来的消息,朝廷太保与大半官员,都已是宁安王的人了。
而江湖之中,羽杀阁和丐帮也被宁安王收入麾下。
不仅如此,就连皇室禁卫军都安插了不少宁安王的亲信。
陆玄眯起眼睛。
前后皆虎狼,左右皆无路。
这就是谢锦澜如今面临的情况。
陆玄代入了一下谢锦澜如今的险境,都觉得头大。
面对多方势力围剿,谢锦澜几乎毫无胜算。
若非他要查清陆镇天死亡的真相。
他都想现在投敌于宁安王。
陆玄将纸张折叠起来,思索片刻,将近日发生的事细细捋了一遍。
禹都瘟疫,梧栖城亡,陆家二房全家殉城。
羽杀阁出面,追杀女帝,瘟疫真相败露,引他深入梅花庄中,查出七年信件。
信件中的无数人名自心头流转而过,几乎囊括两朝间的无数重臣。
再到“许守胜”被抓,许守胜被顶替之事暴露。
偏偏又这么巧,他前往三清观的路上,就碰到了逃出的许守胜,还意外撞上了丐帮的凶贼,得知了宁安王的江湖势力。
这一切都太过顺利了。
顺利得似乎有人算计好了一切,一步步引他前往某一处目的地。
陆玄拿出一直藏在口袋中的信。
信纸的鎏金花纹还妖冶盛放,他细细打量片刻,指腹忽然摩挲到了奇特之处。
信纸的角落中,有细微的凸入,几乎难以让人察觉。
陆玄眉头紧锁,当即烧起一缕火光。
借着火光,他才看清以鎏金隐藏的黑字:
“三清观,静候贵客到来。”
陆玄脸色泛出冷意,死死盯着上面的一字一句。
又是三清观……
既然对方诚心相邀,他今天倒要看看,三清观究竟藏了什么秘密。
收起信件之后,陆玄又笑着看向许守胜。
“话我已经问完了,接下来,你得乖乖待在这。”
许守胜对上他的冷眼,一时间四肢俱颤。
他眼里尽是惊疑,拼命张大了嘴,似在问陆玄究竟想做什么。
若是要保他平安,替他讨回公道,现在将他交给谢锦澜才对。
为什么要将他一个人扔在这?!
陆玄看出他心中所想,面容却逆着光,让人看不清半分神色。
“你只有乖乖留在这,才最安全,接下来的事,交给我就好。”
话落,他负手就往门外走去。
许守胜突然慌了神,往前狠狠一扑,就要拽住陆玄的衣角。
陆玄的脚步却更快,似有急事一般。
临过门槛之时,他还不忘道:“你放心,这段时日,不会断了你的吃穿用度,你只需安心疗养即可。”
道完最后一句话,房门彻底关上。
四周空空荡荡,许守胜陷入一片呆愣之中。
他握起拳头,狠狠捶向地面。
他真的搞不懂,陆玄究竟要干嘛!
月色阴凉无比。
冷风刮得陆玄面部生疼,他却没有半分犹豫,运起轻功就赶往三清观。
……
三清观中,树影婆娑,叶片随风而动,轻摇着落在棋盘间。
木椅之上,白衣人轻靠着椅背,微合着双眼休息。
“夏王病重难愈,二皇子受祸致残,如今事态渐平,夏国一切皆好——不知远兄的事办得如何?”
白衣人听完侍卫念的信件,忽地笑出声。
“这畜牲,毒了于他有恩的夏王,废了唯他而信的皇子,一人就将夏国朝廷闹得天翻地覆,害夏国朝臣人人自危,竟然说‘一切皆好’?”
他越说越想笑,最后笑声震天,侍卫却吓得连脑袋都不敢抬。
最后他笑得剧烈,不禁咳嗽起来,便自己将毯子往上拉了拉。
侍卫已经哆哆嗦嗦起来,颤着手问:“王爷,要怎么回这封信…?”
“照我的原话回。”
侍卫一愣,“这……”
宁安王却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还不忘吩咐道:“对了,记得把‘畜牲’二字写大一点。”
侍卫更加发愣,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人狠狠一瞪。
“发什么呆?赶紧去办!”
他吓了一跳,赶紧退了下去。
“是!”
宁安王随手抬了抬,“千弑,他傻了点而已,又没犯什么错,别对他这么凶。”
千弑面色严肃,脸上刀疤无数,疤痕自脑门直入衣领之中,让人一看就心慌害怕。
如此杀神,却对宁安王乖乖低下脑袋。
“王爷,属下知错。”
宁安王喝了一杯清茶,茶水入口回味苦涩,却让他清醒不少。
“再去温一壶茶来,我们的贵客要来了。”
他说这话没头没尾,在场的侍卫都听得脑袋发愣。
千弑却点点头,“我这就去。”
他前脚刚离开,一道声音便自院落外传来:
“不必了,我已经到了。”
青衣人披星戴月,负手跨入院落中,向宁安王扬起轻笑。
“宁安王,久仰大名。”
宁安王轻轻颔首,以示敬意,又将身上的毯子拉上几分。
“不知我该说‘别来无恙’,还是‘初见有幸’?玄羽兄?”
陆玄已自顾自坐到棋盘对面,闻言,当即指尖泛冷。
他猛地盯住宁安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