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更加不满。
尤其是赵猛，自从作了陆玄的小弟，不允许任何人说陆玄不好。
他阔步上前，就指住女人的面门。
“你这臭嘴在放什么狗屁！我们陆教头做事清清白白，如今善心大发，好心帮你养孩子也就罢了，你竟然还质疑他！你好意思吗？！”
有赵猛带头，其他百姓也看不下去，怒视女子便开始指责。
“就是！陆教头让我们免费吃穿，还给我们免费送药，已是圣人之心！你居然还心有质疑，实在可恶！”
“就你这种没点良心的人，连半碗药都不配得！”
“有些人就是狗嘴吐不出象牙来！染病都是老天开眼，活了个该！”
女人被一连喷唾沫，感觉唾沫都要把她淹死。
她瞳孔俱震，一张脸青了又紫，紫来的又青，如同开起染坊。
“我…我不过是无心之言而已，你们凭什么这样骂我！我只是一个三十岁老妇，还带着一个小儿，你们这样恶毒，就不丧尽天良吗？！”
她说着，眼里涌上委屈之色，大张旗鼓地撒泼。
陆玄实在忍不了，“够了。”
他一声呵斥，响彻四周。
所有人都冷静下来，转眼看他。
陆玄不满地看着女人，“少再闹腾，此地是养病之地，你要是再大喊大叫，我现在就把你请出去。”
说完，他对赵猛挥挥手。
“赵猛，你管好此地秩序，让他们好好排队拿药。”
赵猛躬身领命：“下属明白！”
陆玄带着孩子，转身就离开，阔步走向灶房之内。
他给孩子戴好手套，将包子递给他。
“饿了就吃点。”
孩子手捧包子，一双眼睛都红得不行，流出眼泪。
“谢谢你，大哥哥…”
三字一出，陆玄这才想起他。
正是昨天，那个哭着问他“会不会死”的男孩。
他拍拍小孩的脑袋，“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说她不是你亲娘？”
小孩乖巧地抱着包子，闻言又忍不住落泪。
“我叫罗羽，在山水村长大，我娘早就死了，我爹便娶了她，哪料，我爹突然重病缠身，没多久就撒手人寰，留下我跟她生活。”
陆玄敏锐察觉到不对劲，“你爹在娶她之前，可有身体问题？”
罗羽摇摇脑袋，满眼小心翼翼。
“我爹是村里的猎户，常年猎野猪，身体最是好，从未生过大病。”
陆玄回想了一下山水村的位置。
这位置实在奇特，既不靠近禹都，也不靠近梧栖，他们完全在疫区之外，又怎么会感染猴痘？
“你们为何到禹都来？”他好奇询问。
罗羽实在饿极，啃了一口包子，含糊道：
“咱们村子有人养猴，以训猴技为生，结果猴子起了水痘，紧接着还传染了人，整条村子的人都痛痒得厉害。”
“我后娘便听说梧栖平安，收了别人的银钱后，就带着我前往梧栖，后来梧栖大乱，咱们又跟随禹都的逃难百姓，到了禹都。”
陆玄心中察觉不对。
他眉头紧锁，细细思量，不安到了极点。
几秒后，他陡然发现问题所在，想起前些时日，沈将军对谢婉莹的禀报。
梧栖早已陷入乱象，自山水村过去的一路上，都有匪徒横行，万分不平安，一般人绝不会轻易前往。
况且，若要逃避疫病，也是前往最近的陵城，为何要不远万里，赶往梧栖？
他又拉起罗羽的手臂，仔细打量。
罗羽虽也发烧，但温度不算太高，四肢上的脓包也明显有一段时日，留下了显眼瘢痕。
算算时日，罗羽在山水村之时，便已感染猴痘了。
依照他后娘的德行，得知他感染猴痘，巴不得把人抛下，又怎会带着他千辛万苦，一路赶往梧栖？
且不说路途上艰难万分，就是带着一个病患，还要连日照顾，绝对麻烦到极点。
他指尖突然青白一片。
看来，猴痘传染并非意外。
他急忙询问：“你后娘是听何人所说，又是收了谁的银钱？”
罗羽细想了片刻，就要开口：“我……”
灶屋的门却突然被闯开。
赵猛急急忙忙地闯入屋内，满头都是冷汗。
“不好了！有人死了！”
“怎么可能？”陆玄脸色剧变。
区区猴痘，死亡率极其低下。
更何况，他早已用药，怎会刚过了一日就死人？
“快带我去看看。”
他来不及再听罗羽的回答，起身便赶出灶屋。
外头已是混乱一片，所有人都惊慌失措，聚集在一团。
陆玄挤进人群，就见木屋内死气一片，没人胆敢靠近。
白发苍苍的老者躺在床上，双手交叠着放在身上，安详地闭着双眼，胸口早已无起伏。
陆玄绑紧了口罩，便阔步上前，两指刚一摸去，心头已经沉下。
身体已经冷了。
看样子，是昨夜就死了。
陆玄敛眉思索，掀起老者的衣物，打量对方的皮肤。
又抬起他的四肢，上上下下打量一遍。
无过多的脓包，无异常出血。
若要猴痘引起病患死亡，一般引起病人的败血症，才会让病人身亡。
而这老者，根本没有败血症的症状。
这时，有人壮着胆子走来。
“这…这老爷爷我认识，他前几天总说胸闷头痛，半个身子都发麻，在床上躺了很久了。”
这话一出，陆玄瞬间明了。
胸闷头痛，身体发麻，明显是脑血栓的症状。
恐怕，这老头是因心脑血管问题而死。
他叹了口气，拿过一床被子，盖上老头的全身。
“他年龄太大，已有心血之疾，亡故也难免。”
话落，一男一女却闯入人群。
眼看老者毫无声息，他们惊得大哭，扑上前就掀开被子。
确认是老者无误，他们眼眶一红，当即号啕大哭。
“爹！您醒醒啊！不是说好痊愈之后，还要跟咱们去逛庙的吗？！”
他们急得拼命摇晃老者，声嘶力竭，老者却已无半点反应。
陆玄面无表情，衣袖下的手却握紧。
这样生离死别的场面，他看过太多了。
如今，还是让他们再陪老者最后一程。
他叹气便要离开，男人却一把将他拽住。
“你不许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