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伦特出生于四十年前一个寒冷的冬夜,似乎命运便是如此,总会有命运坎坷的人于冬夜出生。
在她一岁的时候,她的父母与兄弟姐妹全都被劫掠的匪徒杀死,是村里其他侥幸活下来的人收养了她。
在她五岁的时候,收养她的好心人也因病死去了。
之后辛伦特便开始独自流浪,直到她十岁的时候,遇到了女巫葛蕾塔。
最初在遇到这个脏兮兮的流浪儿的时候,葛蕾塔本来没有在意,但最终不知是命运使然而是如何,葛蕾塔收养了辛伦特。
葛蕾塔将辛伦特带回了她位于森林边缘的木屋。
那是一个被藤蔓缠绕的老旧建筑,墙壁上爬满了常春藤,窗台上摆满了各种药草和水晶瓶。
对于这个突然获得的家,辛伦特始终保持着警惕,她蜷缩在角落,用戒备的眼神打量着这位年轻貌美的女巫。
“别怕,孩子。”葛蕾塔抚摸着辛伦特的头发,“我会教你如何用草药的力量治愈伤痛。”
对于这位没有任何巫师天赋的孩子,葛蕾塔意外地视如己出。
在接下来的几年里,辛伦特逐渐放下了心防。
她学会了辨认数百种草药,研磨药粉,调配药剂。
葛蕾塔的木屋变成了一个小型的药房,空气中弥漫着苦艾、鼠尾草和月光花的香气。
葛蕾塔会讲述古老的传说,告诉辛伦特关于“锈蚀之灵”的故事——那些游荡在阴影中的灵魂,会将诅咒传递给活人。
“记住,”葛蕾塔常常提醒辛伦特,“真正的治愈需要勇气和智慧。”
当辛伦特三十岁那年,葛蕾塔收到了一封来自夜莺镇的信。
信中描述了一种神秘的疾病:铁器开始生锈,树木的枝干出现锈斑,甚至有人皮肤下开始浮现金属般的纹理。
“这是锈蚀之灵的诅咒。”葛蕾塔将信纸握在手中,眼神变得凝重,“我们必须去那里。“
当她们抵达夜莺镇时,镇上的情况比预想的更糟。
教堂的铁门已经锈迹斑斑,镇民们开始出现金属过敏症状,皮肤接触铁器时会剧烈疼痛。
最可怕的是,一些人开始“铁化”,他们的骨骼逐渐被金属取代,再也无法动弹,血肉也逐渐铁化,最后变成一具铸铁雕像。
葛蕾塔立刻着手开始研究这种古怪的疾病,她和辛伦特一起在镇外的墓园里建立了实验室。
辛伦特协助葛蕾塔进行研究。
她们发现风铃草的花粉能中和那种奇怪的病毒,但需要在满月时采集。
葛蕾塔让辛伦特在深夜的墓地守候,收集那些在月光下绽放的蓝色花朵。
每当辛伦特完成任务回来,葛蕾塔都会用温暖的姜茶和蜂蜜面包迎接她。
一切都好像是平常一般,辛伦特也曾跟随着葛蕾塔义务医治过一片地区的流行病症。
辛伦特本当这次也一样,在她看来,葛蕾塔就是万能的医师。
事情似乎也是像这么发展的,但是……
辛伦特注意到葛蕾塔常常在深夜独自前往森林深处,回来时衣襟上沾着夜莺的羽毛。
她问起时,葛蕾塔只是轻笑:“我在收集夜莺的歌声。”
“歌声?“辛伦特困惑地摇头,“夜莺只会鸣叫。“
“不,孩子,“葛蕾塔抚摸着她的头发,“它们会唱歌。“
直到那个雨夜,辛伦特偷偷跟随葛蕾塔进入森林。
她看见葛蕾塔站在一片发光的蘑菇圈中,手中握着一支银色的笛子。
夜莺们从树梢飞落,围绕着她,发出清越的鸣叫。
葛蕾塔吹响笛子,夜莺的歌声突然变得哀伤而凄美,化作银色的光点注入她的水晶瓶。
身为女巫的葛蕾塔发现辛伦特在偷偷观察,便将她叫了出来,说道:“抱歉,让你前段时间白费了很多功夫,我发现真正能终结锈铁病的,是夜莺的歌声。”
经过七夜的采集与调配,葛蕾塔终于完成了药剂。
她将夜莺的歌声凝结成银色的液态,与月光花的提取物混合。
当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时,水晶瓶中的液体泛起了珍珠般的光泽。
“这是真正的解药。”葛蕾塔将药剂分装到琉璃瓶中,每个瓶身都刻着夜莺的图腾。
她解释道:“铁化的皮肤会抗拒治疗,但歌声能唤醒被封印的生命力。”
镇民们排着队来到实验室。
葛蕾塔将药剂涂抹在他们铁化的皮肤上,辛伦特看到铁锈斑纹如退潮般消退,露出健康的肤色。
那些濒临铁化的镇民最先恢复,他们颤抖着站起,眼中闪烁着感激的泪光。
葛蕾塔站在人群中央,脸上露出了辛伦特从未见过的笑容。
“感谢巫师大人,感谢上天。”一位老妇人抚摸着自己恢复柔软的手掌,“我们终于得救了。”
镇民们重新开始劳作。
葛蕾塔的实验室也已经收拾干净,那些装着夜莺歌声的水晶瓶被小心地收起。
夜莺的鸣叫依旧在森林中回荡,但再没有人提起那些铁化的夜晚。
葛蕾塔的微笑温暖而真实,仿佛一切从未发生过。
辛伦特也放下了心中的疑虑——锈铁病已经消失,夜莺镇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但是,当夜幕再次降临时,一场诡异的寂静笼罩了夜莺镇。
最先消失的是铁匠铺打铁的声音,接着是孩童的嬉笑,最后连夜莺的啼鸣都化作无声。
镇民们惊恐地发现,他们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葛蕾塔站在墓园的石碑间,看着镇民们用手势比划着交流。
更可怕的是,那些曾经铁化的镇民开始移动。
他们的铸铁身躯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关节处生出羽毛般的锈斑。
辛伦特在深夜的墓园中目睹了这一切:那些雕像的眼睛中亮起了光芒,喙状的嘴部从面颊处裂开。
“我早该知道的,”葛蕾塔轻声说,“森林不会原谅我们的窃取的。”
“接下来是我的赎罪了。”葛蕾塔说道,于是转身走进了雾松林深处。
辛伦特看着葛蕾塔的背影逐渐消失在浓雾中。
她知道,这位年轻的女巫要独自面对森林的愤怒。
她要独自赎罪。
十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辛伦特留在了夜莺镇,她发现自己衰老变得很快了,短短十年时间,她看起来和守墓老人并无区别。
她仍然在调试着药剂,企图寻找可以让这些失去声音的镇民、这片无声的区域重新获得声音。
同样也是等待着,葛蕾塔可能的归来。
直到这一天,浓雾罕见地从雾松林中涌出,涌进了守墓人小屋,带走了她和旅人的猫。
再次睁眼,辛伦特发现与十年前面貌别无二致的葛蕾塔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葛蕾塔对她伸出了手,她道:“辛伦特,代替我,请你代替我赎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