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爱国正靠在墙角,闻言嘿嘿一笑,压低声音道:
“你小子消息灵通啊。我可从门缝里瞄几眼,听了几耳朵!李副厂长一进科长办公室,那嗓门儿,跟打雷似的,质问科长凭什么动他表弟。结果呢?咱们科长不紧不慢,就那么看着他,说了几句话,具体说的啥听不清,但李副厂长的声音是越来越小,后来……啧啧,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连大气都不敢喘。最后钱扒皮蔫头耷脑地跟在李副厂长屁股后头走,出门的时候腿肚子都还在转筋,连个屁都没敢多放!”
“真的假的?”王二麻子瞪大眼,“那钱扒皮可是李副厂长的嫡亲表弟!就这么灰溜溜认栽?”
“认栽?”刘三胖瓮声瓮气地插话,“我看这事儿没完。咱们科长那是什么人?能让煮熟的鸭子飞?依我看,这只是个开始,指不定憋着什么更厉害的大招呢!”
他刚说完,张西范就从办公室里出来,手里拿着个本子。
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张西范扫视一圈:“全体都有,紧急集合!”
队员们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条件反射般迅速列队站好,身板挺得笔直。
新装备带来的不仅仅是物质上的满足,更有一种无形的纪律感和自豪感,让他们渴望着新的任务。
“同志们,厂里的财产安全,是咱们保卫科的首要职责。”张西范道,“最近一段时间,厂里总有些不好的风气,有些人把厂里的东西当成自己家的,顺手牵羊,积少成多,这是对国家财产的严重侵犯!今天,咱们就要给这些人敲响最响亮的警钟!”
他眼神扫过一张张既有疑惑又隐隐兴奋的脸,继续道:“现在,所有人听我命令,立刻前往厂区各个主要出口,尤其是下班人流最大的几个大门。记住,对所有下班离厂的工人,进行突击检查!重点检查随身携带的包裹、饭盒、自行车,任何可疑物品都不能放过!发现问题,立刻扣留,人赃并获,统一带回保卫科处理!”
话音刚落,队员们先是一怔,随即一股比领到新装备时更强烈的兴奋劲儿猛地涌上来!
这可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大动作!全厂大检查,这是要动真格的!
赵爱国第一个反应过来,激动地脸都有些红,猛地一挺胸膛:“科长!保证完成任务!您就瞧好吧!今天非得让那些手脚不干净的知道知道,咱们保卫科的厉害!”
“对!科长,干他娘的!早就看那些占厂里便宜的孙子不顺眼!”王二麻子也摩拳擦掌,眼睛放光。
“出发!”张西范一声令下,语气果决。
保卫科的队员们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呼啦啦冲出小院,直奔厂区各个出口。
他们穿着崭新的深蓝色工作服,腰间扎着武装带,脚踩牛筋底胶鞋,走起路来虎虎生风,跟以前那松松垮垮、蔫头耷脑的样子判若两人,浑身都透着一股子煞气。
轧钢厂一号大门口,正是下班高峰期。
工人们推着自行车,拎着饭盒,说说笑笑地往外走。
突然,几名身穿崭新保卫科制服的队员往门口一站,拉起一道简易的警戒线,表情严肃。
“同志们,同志们,配合一下,例行检查!”赵爱国站在最前面,嗓门洪亮,中气十足。
工人们顿时一片哗然,议论纷纷。
“查什么查?我们天天从这儿走,查什么?”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工人不满地嚷嚷,仗着自己年纪大。
“就是,耽误回家吃饭!厂里什么时候有这规矩?”有人附和。
赵爱国厉声道:“厂里规定,保卫科有权对进出厂人员进行检查,维护工厂财产安全!谁要是不配合,就是心里有鬼,按妨碍公务处理!都自觉点,把自行车后座上的东西,还有随身带的包,打开让我们看看!”
他这么一说,人群里顿时有些骚动。
有几个工人眼神开始躲闪,推着自行车的手也紧了紧,脚步明显慢下来。
“老张,你自行车后座上那麻袋里装的啥玩意儿?鼓鼓囊囊的,还用绳子捆那么死,打开看看。”王二麻子眼尖,指着一个想趁乱悄悄溜边儿的工人,那工人额头已经见汗。
那姓张的工人脸色一白,强笑道:“没……没什么,就几件换洗的破衣服,不值钱。”
“破衣服用麻袋装?还绑那么结实?我帮你看看!”王二麻子也不跟他废话,走过去,一把就将麻袋解开,往地上一倒。
“哗啦啦——”几块大小不一的钢板、几节崭新的钢筋头,还有几个油光锃亮的轴承滚出来,在夕阳下闪着光。
“好啊你个老张!我说你家垒猪圈怎么那么快呢!用的都是厂里的好料啊!”旁边立刻有认识的工人指着他起哄,也有人暗暗心惊。
老张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汗如雨下,低着头不敢说话。
“带走!”赵爱国一挥手,两个队员上前,把老张和他自行车上的“赃物”一起扣下。
另一边,李小猴也拦住一个提着异常沉重饭盒的女工,那女工脸上擦着厚厚的粉,眼神却有些慌乱:“大姐,您这饭盒里装的什么山珍海味啊?这么沉甸甸的?”
女工讪笑着,把饭盒往身后藏:“就……就点剩饭剩菜。”
“剩饭能这么压手?我帮你尝尝咸淡!”李小猴也不客气,直接从她手里拿过饭盒,打开盖子。
满满一大铝饭盒,根本不是饭,而是密密麻麻、乌黑锃亮的螺丝和螺帽,少说也有三四斤重。
“嘿!大姐,您这‘饭’可真硬,硌牙!”旁边有队员调侃道,引来一片哄笑。
女工的脸瞬间红到脖子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样的场景,在轧钢厂的几个主要出口同时上演。
有的从宽大的裤腿里搜出几米精心盘好的铜线,有的从油腻的工具包里翻出崭新的阀门和扳手,更有甚者,一个瘦高个工人,竟然把两根小钢锭用布条紧紧绑在小腿上,外面套着肥大的裤子,走路姿势怪异,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结果被眼尖的刘三胖一把按住,当场现形。
不到一个小时,保卫科的小院里就堆起一座小山似的“战利品”,旁边还垂头丧气地站着二三十个被抓现行的工人,一个个面如土色。
保卫科的队员们虽然忙得满头大汗,但一个个精神抖擞,腰杆挺得笔直,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兴奋和自豪。
“乖乖!科长这招可太绝了!釜底抽薪啊!”王二麻子看着满院子的东西和人,咂舌道,“平时看着一个个都人模狗样的,没想到手脚这么不干净!这得偷厂里多少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