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啥，我也没有浪费，也没有故意点最好最贵的菜吃。”林东升有些不解，虽然他心里也曾想过这样不太合适。
“儿子，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就说你哥吧，因为我们当初拿不出钱来，被判了重刑，这些年一直心怀怨言，觉得是我们把他的人生给毁了。你现在和学校关系好，或者说和校长关系好，可以后呢，万一有什么变故，会有人戳你脊梁骨的，甚至会骂你忘恩负义之类的，到时你如何自处？还要不要在学校读书了？”林有财认真分析道。
“可是，真的能省好大一笔钱呢。”林东升委屈地说道。
“你觉得我们为什么日子明明这么苦了，还要坚持给受害者家里送钱？人有两种活着，你可以站着活，也可以跪着活，可是，如果你跪久了，以后再想站着活，就很难了。”林有财语重心长地说道。
“爸，你不用再说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以后我还会继续努力赚钱，多拿奖金！”林东升说完，突然听到屋外传来“啪”一声巨响。
“谁？”林东升没想到，都这么晚了，外面居然还有人偷听他家的谈话。
不过，等到林东升和父亲走出门查看时，才发现那盆一直放在屋顶一侧的仙人掌，居然掉下来了。
打他记事起，这盆仙人掌就一直搁在屋顶的土墙上，十多年了，无人照料，依旧不死不灭。
如今居然因为顶端的小仙人掌太过繁茂，重心失衡，直接连盆带土掉了下来，实在有些出人意料。
“儿子，你仔细看看这盆仙人掌，底下的老仙人掌明明全都枯萎了，顶上的小仙人掌还很好地活着，这是为啥？”林有财问道。
“因为老仙人掌把自己的营养，全都供给了上面的小仙人掌。”林东升说道。
林有财点了点头，道：“我们这些当父母的，有时就和这仙人掌差不多，只有牺牲了自己，才能让你们重获新生。”
“可是，如果老仙人掌只牺牲一部分的营养，大家不是都能活得很好吗？老师说，这种自我感动式的牺牲，大可不必！”林东升说道。
林有财顿时有些语塞，恼道：“这植物和人是不一样的，它们需要营养的时候，哪里还会管老东西的死活！”
“所以，他们才掉下来了。”林东升认真地总结道。
林有财怔怔地看着他，想再教育点什么，又觉得难以为继，只好闷闷地走回了屋子。
“自我感动式的牺牲还是有用的，至少小仙人掌就活得挺好的。”林东升默默地将干枯死去的老仙人掌去掉，又将余下的小仙人掌重新种回了土里。
总有一天，等到这些小仙人掌长大了，它们也会成为新的牺牲品，继续供养上面更小的仙人掌。
第二天一大早，林有财就兴冲冲地将儿子叫醒，说道：“池塘涨水了，咱们去抓鱼啊！”
林东升一想到鲫鱼那鲜美的味道，立马一轱辘爬了起来，然后穿上雨鞋，带上抄网和长棍，就跟着父亲去塘边抓鱼。
春天雨水多，池塘里的积水漫过了塘堤，很多水里的鱼儿就会逆流而上，游进旁边闲置的水田里。
林家村旁边的池塘属于全村共有，平时不仅可以蓄水为大家提供生活用水和农田灌溉，每年大家还会集体出钱，购买一些家鱼和胖头的鱼苗放进去。
等到快过年的时候，再请人下网捞鱼，最后根据鱼获总量来平均分配给每一户。
但因为种种原因，每年大家能分到的大鱼，都非常有限，往往只有两三条，刚好能用作年夜饭上的年鱼。
其中，每次池塘漫水，总会有一些大鱼借机逃跑，这种时候，不管是公家放养的鱼，还是野生的鲫鱼，村里执行的原则都只有一个——有缘者得之，无须上交！
昨夜这一场暴雨来得突然，林有财起得早，行动快，因此，等到林家父子匆匆赶到塘边时，这里并没有什么其它的村民。
“我去那边的缺口拦网，你在这里用棍子赶鱼，鲫鱼受惊后，喜欢原地躲藏，你直接用长棍敲它！”
此时，池塘边的水田已经被水淹了进去，有些低矮的位置，已经和整个池塘水域连通了，而林有财下网的缺口，就是这些地方。
林东升穿着雨鞋一脚踩进去，就被冰得一阵寒颤。
原来，这田里的水深，早已远远超过了雨鞋保护的范围，大量的冷水直接灌进了雨鞋里。
林东升索性将鞋子脱掉，直接光脚踩进了水里。
春天的水有些寒冷，但打小就在农田里折腾的孩子，抗寒和抗冻能力都比较不错。
林东升持着长棍在水草里寻找了一会儿，很快就看到了一条淡青色的鲫鱼。
他眼疾手快，瞅准目标，就是狠狠一棍。
下一秒，一条七八两重的胖鲫鱼，便翻了肚皮浮了上来。
“敲死了一条！”林东升兴奋地叫道。
“不错不错，咱们这次争取多弄几条……”林有财看到儿子这么快就有了大的收获，也很开心。
父子俩在水田里忙活的时候，很快又有一些反应过来的村民，抄着工具赶过来抓鱼。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在物质相对贫瘠的地方，大家吃肉很少，但吃鱼较多，只要你足够勤快，每当这种时候，总是会有不少的收获。
最后，等到他们收工的时候，父亲的桶里，早已装满了大大小小二十几条胖鲫鱼，其中还有一条家鱼。
但是这条家鱼只有半斤多，身上没肉，林有财看到自己收获颇丰，便又将那条家鱼扔回了池塘里。
然而，就在林东升准备收拾东西穿鞋回家时，突然感到脚下一疼，抬脚看时，脚底板已经被划开了一道寸许长的口子。
鲜红的血液大量的涌出，很快就染红了塘边的草地。
“这是哪个缺德鬼干的，把碎玻璃扔到田里来了？”林东升一边呼疼，一边忍不住骂道。
“玻璃割的伤口没事，要是铁片或铁钉就麻烦了。回去我给你撒点云南白药，你到时别乱动。”
林有财走过来看了一眼，觉得问题不大，直接从破旧的衣袖上撕下一块布，麻利地给他把脚板包上。
“唉，乐极生悲啊，看到抓了这么多鱼，一时高兴，忘了留心路上的玻璃了。”林东升有些后悔。
“已经发生的事情，没必要想太多，走吧，咱们回家吃鱼去。”林有财说完，将碎玻璃捡起扔向了路边的荒地。
随后，他一手提桶，一手抓着工具，身上还背着一个瘦瘦小小的林东升。
感受到父亲的温暖和呵护，林东升突然觉得脚上的伤口也不那么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