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悦低头看着杯中的倒影，脑海中思绪万千。
她想起母亲弹琴时专注的侧脸，想起自己小时候第一次完整弹完一首曲子时的喜悦，想起那些被名利玷污前枯燥又纯粹的音乐时光。
“我妈妈……也很喜欢音乐，喜欢钢琴。”她突然开口，声音有些哑，“她总说，钢琴是最诚实的，弹琴的人是什么样，琴声就是什么样。”
黎书婷在黎悦还小的时候，不止一次感叹过她在音乐上的天赋，她说只要她想，将来一定可以成为举世闻名的钢琴家。
随着黎悦年纪的增长，她的琴艺已经在同年龄段的孩子中遥遥领先，参加一些中小型比赛都能轻松夺魁，黎书婷却没多少喜悦，反而时常露出担忧的神色。
她不止一次的问过黎悦，究竟是热爱钢琴并陶醉于音乐中，还是单纯迷恋那种赢过所有人后站上奖台的快感。
最开始黎悦十分笃定的回答自己喜欢弹琴，可时间久了，她也开始迷茫。
明明这两者并不冲突，她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要这么问。
她的疑惑持续了很久，直到有一次比赛，她自认发挥完美却只拿到了亚军。
而评委给出的理由是，她虽然技法与另一人不相上下，但表达出来的感情远不如获得冠军的女孩子那样充沛。
回家的路上，黎悦本以为母亲会对她失望，可黎书婷只是摸了摸她的头，说：“囡囡，音乐不是为了赢，这样也很好。”
“现在想想，我可能就像我母亲以前说得那样，只是单纯追逐最高的那个位置罢了。”
许是憋在心里太久了，亦或者是穆星辞与自己相似的经历戳中了黎悦的心房，她第一次敞开心扉的与他人分享与钢琴的那些过往。
穆星辞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其实……”她说到与查尔斯的争执时，倏地自嘲一笑，“我也没什么资格说我父亲，因为我同样也玷污了我母亲钟爱的音乐。”
那么多年，她像个小偷一样，不知偷拿了多少个不属于她的冠军，还毫不知情的沾沾自喜。
“即便没有放弃钢琴，我这种空有技巧没有情感的人也根本没法走到最后。”
替母亲完成心愿？
未免太滑稽了。
穆星辞伸手扳过黎悦的肩膀，正色道：“谁说你没有情感的？你有！”
“我能听懂你刚刚在弹琴时在想什么，也能明白你想表达什么。”
黎悦怔住了，“什么？”
“你在纠结。”穆星辞的手指轻轻点在琴键上，弹出一个清脆的音符，“既怀念最初弹琴时纯粹的快乐，又害怕现在的自己没有那个资格去怀念。”
黎悦的手微动，热可可的杯子在她掌心发烫，她没想到穆星辞竟能如此精准地看穿她的心思。
“阿梨。”穆星辞往旁边移了移，朝她伸出一只手，作邀请状，“要不要试试四手联弹？”
“什么？”
“《卡农》怎么样？最简单的版本。”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像盛满了星星，“就当是……陪我练习？我下周演唱会要弹这首。”
他随便找了个借口。
黎悦下意识想拒绝，可看着他期待的眼神，那句“不”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迟疑地伸出手，指尖刚触到他的掌心，就被温暖地握住。
“来嘛！”穆星辞捏了捏她的掌心，上下晃动了几下，“我弹低声部，你弹高声部。”
他的手指率先落在琴键上，熟悉的旋律缓缓流淌，黎悦深吸一口气，指尖悬在琴键上方，迟迟没有落下。
“别想那么多，”穆星辞的声音轻柔得像羽毛，“就当是你小时候第一次学琴那样，不为别人，只为你自己弹一首。”
第一个音符落下时，黎悦的手指有些僵硬，但很快，肌肉记忆接管了她的动作，她的手指开始自动寻找那些熟悉的黑白键，与穆星辞的旋律完美契合。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那些困扰她多年的阴影似乎在琴声中渐渐消散。
她不再去想评委的目光，不再去想父亲的安排，只是单纯地享受着音乐本身。
穆星辞的琴技比她想象中要好得多，他的节奏很稳，给她的旋律提供了坚实的支撑，偶尔她弹错音，他就会不着痕迹地调整自己的部分，让整首曲子依然和谐动听。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黎悦发现自己竟然在笑，那种久违的、纯粹的快乐从心底涌上来，让她眼眶发热。
“看吧，”穆星辞得意地挑眉，“我就说你可以的，这不是弹得很好吗？”
黎悦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轻声道：“我以为我早就忘了这种感觉。”
“音乐是不会骗人的。”穆星辞轻轻碰了碰她的肩膀，“就像你打游戏时那样，那种全神贯注的状态，那种发自内心的热爱，是装不出来的。”
他正讲着，一阵响亮的“咕噜”声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穆星辞脸色唰的红了，不好意思地捂住肚子，讷讷道：“嗯……饿，也装不出来。”
还真是正经不过三秒。
黎悦忍不住笑出声：“你不是买了宵夜吗？”
“对对对！”穆星辞跳起来，跑去玄关拎回购物袋，“我买了关东煮、三明治，还有……”
他一样样往外掏，最后竟然摆满了整个茶几。
黎悦目瞪口呆，“你这是把便利店搬空了吗？”
穆星辞挠挠头，耳尖微红。“我不知道你想吃什么，就都买了点，反正吃不完，就当做囤粮了。”
两人盘腿坐在地毯上，穆星辞迫不及待地拆开关东煮的盖子，热气腾腾的香气立刻充满了房间。
他递给黎悦一串鱼丸：“快尝尝，这家超……便利店的关东煮特别好吃！”
原本不饿的黎悦轻易就被这香气勾起了馋虫，她接过竹签，小心地咬了一口。
鲜甜的汤汁在口中爆开，她满足地眯起眼睛：“确实好吃。”
“对吧！”穆星辞像得到表扬的孩子，眼睛亮亮的，“我每次回家都要去买回来吃。”
他们一边吃一边聊，从音乐聊到游戏，又从游戏聊到各自的童年。
穆星辞说起他原先组乐队时认识的好友，黎悦分享她幼时在家学琴发生的糗事，笑声在雨夜的公寓里回荡，那些沉重的过往似乎都被暂时抛在了脑后。
“叮咚——”门铃声突然响起。
穆星辞疑惑地皱眉，“这个点谁会来？”
他起身去开门。
黎悦不紧不慢又往嘴里塞了一颗鱼丸，好半晌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一件事。
过了这么久了，亭舟哥……是不是差不多也该来了？
她往门口看去，就见穆星辞打开门后拧着眉不耐烦的问：“你谁啊？有什么事吗？”
随后响起了盛亭舟冷冽而淡漠的声音，“我是来接悦悦的。”
“亭舟哥！”黎悦赶忙咽下嘴里的东西，从地上爬起来，“你来了。”
“亭、舟、哥？”
穆星辞一字一顿的重复了一遍，这个称呼，怎么这么耳熟……
电光火石间，他突然想起这个要死不活的声音究竟是在哪里听过，“啊！你就是之前那个菜得要命的妲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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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总：……？
之前他们一起玩过游戏，不记得的宝子可以去翻一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