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倒悬的方舟与血清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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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才是……锁……”
贺兰敏冰冷、嘶哑、如同来自地狱审判的余音，在死寂的“方舟”穹顶空间内盘旋、坠落，狠狠砸在田翠刚刚被古老信息洪流冲刷过的、一片狼藉的意识荒原上。
锁……
普罗米修斯之“锁”……
激活条件：母体芯片损毁（苏清秋灰飞烟灭）+核心容器生命终止（贺兰敏心脏停止）……
终极指令：湮灭“方舟”……
冰冷的真相碎片如同最锋利的冰凌，刺穿了所有侥幸的泡沫。原来她存在的终极意义，不是开启，而是……终结。不是钥匙，是锁。一道被预设好、以生命为代价触发的毁灭之锁。苏清秋的牺牲，贺兰敏的濒死，甚至她自身经历的所有痛苦……都只是为了满足这道锁启动的冰冷条件！
手腕上那枚散发着温润威严光泽的暗金纹章，此刻却如同烧红的烙铁，灼痛着她的灵魂。那浩荡的、来自血脉源头的古老力量，并非恩赐，而是……执行湮灭的刑具。
巨大的荒谬感和灭顶的绝望瞬间攫住了田翠！她身体晃了晃，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向后倒去。冰冷的金属地面透过单薄的衣料传来刺骨的寒意，却比不上心底那片被真相冻结的荒芜。
“呵……”一声极轻、极冷、带着无尽自嘲和苍凉的笑声，从悬浮在半空、刚刚被金光符文从死亡线上强行拽回的贺兰敏唇边溢出。他支撑着极度虚弱的身体，缓缓降落在那片被暗金光芒灼烧出烙印的地面上。脚步虚浮，每一步都牵动着胸膛那道焦黑的、如同被“锁”灼穿的小孔，带来钻心的剧痛。他深邃的眼眸死死盯着瘫倒在地、面如死灰的田翠，那眼神里翻涌着被命运玩弄的滔天愤怒、刻骨的恨意、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深入骨髓的悲凉。
“多么……精妙的骗局。”贺兰敏的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封的肺腑中挤出，裹挟着彻骨的寒意。“我母亲……用命埋下的最后屏障……竟是你这把……指向她毕生心血的……毁灭之锁。”他缓缓抬起手，那只覆盖着黯淡金色符文光辉的手，颤抖着指向田翠，“而你……田翠……你这把锁的胚胎……是贺兰容华亲手……放进我母亲身边的！！”最后一句，他几乎是嘶吼出来，声音因极致的愤怒和痛苦而扭曲变形！
田翠浑身剧震！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养父田国富……贺兰容华……孤儿院……所有被精心安排的“巧合”……串联成一条冰冷刺骨的锁链！原来她的存在，从胚胎开始，就是贺兰容华为了对付苏清秋、为了最终掌控甚至毁灭“方舟”而埋下的……一颗定时炸弹！而苏清秋，至死都在试图保护她这把……最终会毁灭她一切希望的……锁！
“不……”田翠喉咙里挤出破碎的音节，眼泪汹涌而出，混合着绝望和巨大的愧疚，“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她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体因剧烈的情绪冲击而无法控制地颤抖。
“不知道？”贺兰敏嘴角勾起一个冰冷而残忍的弧度，他一步步逼近，如同索命的修罗，“一句不知道，就能抹去你作为‘锁’的宿命？就能抹去……你即将执行的那个……湮灭一切的指令？！”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刺向田翠手腕上那枚暗金纹章。
“指令……”田翠的意识深处，那沉寂的“病毒密钥”指令，在贺兰敏话语的刺激下，如同蛰伏的毒蛇，微微抬起了头。冰冷的电子音碎片再次响起：
【终极指令：湮灭“方舟”……载体状态：稳定……环境确认：方舟核心……执行条件：满足……倒计时准备……】
“不！停下！”田翠惊恐地捂住手腕，仿佛这样就能阻止那枚纹章启动！但纹章内部，一点冰冷的暗金色光芒……如同被唤醒的恶魔之眼……悄然……亮起！
“嘀……嘀……嘀……”
一个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如同死神脚步声的倒计时电子音，开始在田翠的意识深处……无情地响起！
【湮灭指令启动……倒计时：09：59……09：58……】
“看啊……”贺兰敏停下脚步，站在田翠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因恐惧而扭曲的脸，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它……启动了。因为你这把‘锁’……终于回到了它该在的位置。因为你……还活着。”
巨大的恐惧瞬间冻结了田翠的血液！倒计时！十分钟！十分钟后，这个巨大的空间，连同里面的一切……包括她自己……都将被彻底湮灭？！
就在这时——
“砰！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伴随着金属撕裂的刺耳噪音，猛地从穹顶空间的另一侧传来！紧接着，是重物落地的声音和……一声压抑的痛呼！
“鼹鼠”？！
田翠和贺兰敏同时猛地转头！
只见远处光滑的金属墙壁被炸开了一个不规则的豁口！浓烟弥漫中，“鼹鼠”浑身浴血、狼狈不堪的身影从豁口中翻滚进来！他一只手死死捂着肋下不断渗血的伤口，另一只手却如同护着稀世珍宝般，紧紧攥着一支注射器！注射器内，是半管闪烁着奇异淡金色光泽的粘稠液体！正是他从“巢穴”冷藏血库拼死带出的、贺兰敏的救命血清——Ax亚型冰冻红细胞浓缩液！
“鼹鼠”挣扎着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瞬间扫过整个空间！当看到瘫倒在地、手腕闪烁着不祥暗金光芒的田翠，以及站在她面前、脸色苍白却眼神冰冷的贺兰敏时，他眼中爆发出绝处逢生的光芒！他忽略了悬浮在不远处、闭目喘息、似乎陷入深度虚弱昏迷的林默，目光死死锁定了贺兰敏！
“少爷！血清！” “鼹鼠”嘶哑地吼着，不顾一切地拖着伤腿，踉跄着朝贺兰敏冲来！“快注射！能稳定你的……”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就在他冲到距离贺兰敏不足五米的地方时——
“滋啦——！”
一道冰冷、残暴、带着浓重血腥气息的幽蓝色电弧，毫无预兆地从“鼹鼠”身后的墙壁豁口阴影中……激射而出！
“噗嗤！”
电弧精准地贯穿了“鼹鼠”那只紧握着血清注射器的手臂！
“呃啊——！” “鼹鼠”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条手臂瞬间焦黑、碳化！紧握的注射器脱手飞出，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带着淡金色残影的弧线！
一个穿着破碎安保制服、半边脸被严重烧伤、露出焦黑肌肉和森白牙齿的身影，如同从地狱爬出的恶鬼，缓缓从豁口的阴影中走出！他仅剩的一只完好的眼睛里，燃烧着疯狂的、毁灭一切的怨毒火焰！
是苏瑾宜！他竟然还没死！在冷却水池底遭受重创后，他竟如跗骨之蛆般追踪至此！
“血清？呵……”苏瑾宜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狞笑，他那只完好的手凌空一抓，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攫住了那支飞在空中的注射器！“贺兰敏……你也配活下来？！”
注射器稳稳落入苏瑾宜那只焦黑的手中！他仅剩的独眼，带着刻骨的仇恨，死死盯住脸色骤变的贺兰敏！
“夫人（贺兰容华）要的是‘方舟’的秘密！而不是一个……被‘锁’威胁的废物继承人！”苏瑾宜疯狂地嘶吼着，猛地将注射器对准了自己的颈动脉！“这血清……连同‘方舟’的秘密……都跟我一起……下地狱吧！”
眼看那淡金色的救命血清即将被注入苏瑾宜体内，化为乌有！
“不——！”贺兰敏目眦欲裂！那是他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道极其微弱、却精准无比的意念冲击，如同无形的针尖，猛地刺入苏瑾宜仅存的、疯狂运转的脑海！
是林默！
悬浮在不远处的他，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那双深黑的瞳孔里，之前的灰白与银芒彻底消失，只剩下被强行净化后的、如同寒潭般的死寂和深不见底的疲惫。他太阳穴上崩裂的疤痕不再流血，却留下了一道更加狰狞、如同蜈蚣般的暗红印记。刚才那道意念冲击，似乎耗尽了他最后残存的力量。发出冲击后，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再次陷入更深的昏迷。
苏瑾宜的动作被这突如其来的精神干扰猛地一滞！注射器针尖停在离他颈动脉皮肤不足一厘米的地方！他仅剩的独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和暴怒！
就是这不到半秒的停滞！
一道身影如同扑火的飞蛾，带着不顾一切的决绝，猛地从地上弹起，狠狠撞向苏瑾宜！
是田翠！
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或许是手腕暗金纹章灼烧带来的剧痛刺激？或许是倒计时的死亡压迫？或许是苏清秋最后那点银白光点残存的意志？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阻止他！不能让血清被毁！贺兰敏不能死！他死了……湮灭指令会立刻执行！所有人……都得死！
“滚开！”苏瑾宜暴怒，仅存的左手带着狂暴的力量，狠狠扇向扑来的田翠！
“砰！”
田翠如同断线的风筝被狠狠扇飞出去！身体重重砸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剧痛瞬间席卷全身！喉咙一甜，鲜血喷涌而出！意识瞬间模糊！
然而，就在她被扇飞的瞬间，她的指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极其精准地……勾住了苏瑾宜那只握着注射器的、焦黑的手腕！
指尖……正触碰到了苏瑾宜手腕内侧……那被烧得模糊、却依旧能辨认出轮廓的……扭曲蛇形纹身！
“嗡——！”
一股冰冷狂暴、带着无尽痛苦和毁灭欲念的通感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毒液，瞬间从苏瑾宜的意识深处，通过接触点，蛮横地冲入田翠濒临崩溃的脑海！
血色的画面碎片：
贺兰容华年轻而扭曲的脸，将一支燃烧着幽蓝火焰的注射器，狠狠扎进一个被束缚的、手腕带着蛇形纹身的男人脖颈！ “这是‘火种’的恩赐……也是惩罚……替我守住‘巢穴’……和‘方舟’的秘密……”
男人在幽蓝火焰中痛苦哀嚎、身体扭曲畸变！视角混乱摇晃，充满被改造的痛苦和被奴役的怨毒！
冰冷的指令如同烙印刻入灵魂：“守护方舟……清除所有威胁载体……包括……贺兰敏！”
废弃矿坑！绑架！冰冷的刀锋刺向孩童贺兰敏的心脏！视角带着疯狂的快意！
慈安孤儿院！泼洒汽油！点燃火焰！视角扭曲，带着毁灭一切的暴戾！“烧！都烧光！所有失败的实验品……所有知道秘密的人……都要消失！”
最后画面：贺兰容华将一块碎裂的、镶嵌着蓝宝石的腕表（和贺兰敏记忆碎片中母亲被掐脖子时的那块一模一样！）丢进燃烧的火焰中，嘴角带着冰冷的笑意。“清秋……你的东西……和你守护的秘密……都一起……消失吧！”
信息量巨大得如同海啸！田翠的意识瞬间被淹没！绑架贺兰敏母子、点燃孤儿院大火、甚至……苏清秋当年的悲剧背后……都有这个被贺兰容华改造、如同行尸走肉的苏瑾宜的身影？！而那块腕表……贺兰容华才是始作俑者？！
“呃啊——！”田翠在巨大的精神冲击和身体剧痛的双重折磨下，发出濒死的哀鸣，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在她陷入昏迷的最后一瞬，她勾住苏瑾宜手腕的手指……无力地……松开了。
苏瑾宜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通感冲击震得精神一滞！虽然田翠看到的只是碎片，但那深入灵魂的改造痛苦和被奴役的怨毒记忆被强行翻出，让他仅存的理智瞬间被狂暴的戾气淹没！
“找死！！”苏瑾宜彻底疯狂！他不再管什么血清，不再管什么“方舟”秘密！那只握着注射器的焦黑手臂，带着毁灭性的力量，狠狠朝着瘫软在地、昏迷不醒的田翠……猛刺下去！针尖闪烁着致命的寒芒！
“田翠！！”贺兰敏发出一声惊怒交加的嘶吼！他距离太远，重伤的身体根本来不及救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致命的针尖落下！
就在针尖即将刺入田翠脖颈的瞬间——
“噗嗤！”
一声轻微的、如同熟透果子破裂的声音响起。
苏瑾宜那只猛刺而下的手臂……连同他疯狂狰狞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一支细长的、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针管，不知何时……精准地……刺入了他的后颈脊椎！
针管内，是半管淡金色的……Ax亚型冰冻红细胞浓缩液！
针管的另一端，握在一只骨节分明、覆盖着黯淡金色符文、微微颤抖的手里。
贺兰敏！
他不知何时，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了苏瑾宜的身后！动作快得超出了他重伤身体的极限！代价是他胸膛那道焦黑的孔洞再次崩裂，暗红的血液混合着金色的符文光点汩汩涌出！他的脸色因剧痛和失血而惨白如纸，但那双眼眸中的冰冷和决绝，却锐利得如同淬了毒的刀锋！
他强行将本该注入自己体内救命的血清……注射进了苏瑾宜的……致命要害！
“你……”苏瑾宜仅存的独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极致的怨毒，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淡金色的血清迅速融入他的血液。Ax亚型……对他这个被改造的怪物来说，无异于最致命的毒药！
他的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瘫倒在地，疯狂地抽搐起来，皮肤下浮现出诡异的淡金色纹路，与体内狂暴冲突的幽蓝“火种”能量疯狂对冲、湮灭！他死死瞪着贺兰敏，嘴唇无声地开合着，似乎在诅咒着什么。
贺兰敏看都没看地上垂死抽搐的苏瑾宜。他踉跄一步，用尽最后的力量，扑倒在昏迷的田翠身边。他颤抖的手，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冰冷的温度，猛地抓住了田翠那只闪烁着不祥暗金光芒的手腕！
指尖，死死按在那枚威严的暗金纹章之上！
“听着……田翠……”贺兰敏的声音因极致的虚弱和剧痛而断断续续，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冰冷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玉石俱焚的疯狂，强行灌入田翠昏迷的意识深处！
“你……这把该死的‘锁’……”
“你的湮灭指令……需要……我的‘死亡’作为最后确认……”
“现在……”
他猛地将田翠的手腕抬起，将那只带着暗金纹章的手，狠狠按在了自己胸膛……那道焦黑的、不断涌出鲜血和金色符文光点的……致命孔洞之上！
“感受它！”
“感受我的生命……正在……流逝！”
“让你的‘锁’……完成它最后的……指令！”
“湮灭……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