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背叛烙印
---
“田翠!坚持住!我来了——!!!”
周景明那熟悉到刻入骨髓的、充满焦急与破釜沉舟决心的吼声,如同撕裂厚重铅云的惊雷,穿透了冰冷的石壁,重重砸进这弥漫着血腥、死亡和绝望气息的通道深处!
这声音!是夜枭!是周景明!
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田翠被巨大悲怆和混乱淹没的意识瞬间被这声音强行拽回现实!眼中那因身世颠覆、贺兰敏控诉而近乎熄灭的光芒,骤然爆发出绝处逢生的、近乎刺目的亮彩!是她最信任的搭档!是她黑暗中的引路人!他来救她了!
“周……”田翠干裂染血的嘴唇颤抖着,试图发出回应。巨大的希望驱散了部分身体的剧痛和精神的麻木,她压在贺兰敏身下的身体猛地挣扎了一下,那只没被贺兰敏扣住的、同样沾满血污的右手,艰难地、拼尽全力地抬起,伸向通道入口、声音传来的方向!
仿佛要抓住那穿透黑暗的唯一光亮!
然而——
就在她指尖微颤,伸向希望之源的瞬间!
压在她身上、喘息沉重、似乎已耗尽所有力气的贺兰敏,猛地抬起了头!
汗水混着血污从他凌乱的发梢甩落,砸在田翠的脸上。那双深不见底、刚刚还翻涌着深可见骨的剧痛与悲怆的眼眸,在听到周景明声音的刹那,如同被投入了极寒冰窟,所有的脆弱和痛苦瞬间冻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近乎野兽般的森冷警惕!以及一种……洞悉一切、充满无尽讽刺的、冰寒刺骨的笑意!
那笑意在他染血的唇角缓缓漾开,如同毒蛇吐信,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呵……”一声极轻、却如同冰锥般刺耳的冷笑,从他紧咬的齿缝间溢出。
紧接着,他那一直死死扣着田翠后颈的左手——那只沾满两人鲜血、指节青白的手——如同最迅捷的毒蛇,猛地松开她的后颈,闪电般向下探出!精准无比地、带着不容抗拒的千钧之力,狠狠抓住了田翠正伸向入口方向的右手手腕!
“呃!”田翠猝不及防,手腕被攥得剧痛,仿佛骨头都要碎裂!她伸出的手臂被强行拽回,固定在冰冷的、布满碎石的地面上!
贺兰敏的身体因为用力而微微绷紧,他低头,染血的脸颊几乎贴上田翠因惊愕而瞬间煞白的脸。他深不见底的眼眸死死锁住她眼中那刚刚燃起的希望之光,声音嘶哑得如同粗糙的砂纸在刮擦生锈的铁器,每一个字都带着彻骨的寒意和一种令人心脏骤停的残酷:
“你以为……”他喘息着,灼热而血腥的气息喷在田翠脸上,“他是来救你的?”
这句话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田翠刚刚升腾起希望的心脏!
什么意思?!周景明不是来救她的?那他是来……?
巨大的疑惑和不安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田翠的心脏!
就在这时——
“轰隆——!!!”
一声远比之前任何撞击都要猛烈、如同闷雷般的巨响,猛地从通道入口的方向传来!整个通道都随之剧烈震颤!头顶簌簌落下细密的灰尘和碎石!
紧接着是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断裂的刺耳噪音!以及镜面碎片哗啦啦散落一地的清脆爆响!
厚重的镜面暗门,被强行炸开了!
刺眼的白光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从入口处汹涌灌入!瞬间驱散了通道深处幽蓝和惨绿交织的诡异光线!将这片血腥的修罗场照得一片惨白!
白光中,一个高大、熟悉、穿着深色作战服的身影,如同战神般冲破弥漫的烟尘,出现在被炸得扭曲变形的入口处!他手中端着一把造型精悍的冲锋枪,枪口警惕地指向通道深处!
是周景明!
“田翠!”他锐利的目光瞬间扫过通道内一片狼藉的景象——满地碎石、凝固的血迹、断裂的机械臂、以及那如同金属雕塑般僵死的机械臂丛林……最后,死死定格在通道深处、地面上纠缠在一起、浑身浴血的两人身上!
当他看清压在田翠身上的贺兰敏,以及贺兰敏那只正死死扣着田翠手腕的染血左手时,周景明眼中瞬间爆发出滔天的怒火和杀意!
“贺兰敏!放开她!”他厉声咆哮,如同被激怒的雄狮,枪口瞬间抬起,稳稳地指向贺兰敏的头颅!手指毫不犹豫地扣上了扳机!只要他轻轻一动,贺兰敏的脑袋就会瞬间开花!
“周队!别开枪!”田翠看到枪口的瞬间,心脏几乎跳出嗓子眼!她下意识地嘶声尖叫!不是因为对贺兰敏的维护,而是她太了解周景明!他此刻的杀意是真实的!一旦开枪,贺兰敏必死无疑!可贺兰敏死了……那些关于“普罗米修斯”、关于他们身世的秘密……谁来解开?更重要的是……周景明刚才那句话……像毒蛇一样盘踞在她心头!
然而,面对那黑洞洞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枪口,贺兰敏的反应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他没有丝毫恐惧,更没有试图拿田翠当人质!他甚至连头都没有完全抬起,只是微微侧过脸,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入口处杀气腾腾的周景明。
那眼神……冰冷,嘲讽,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近乎悲悯的……怜悯?
他扣着田翠手腕的力道没有丝毫放松,反而更紧了些。染血的唇勾起一抹更加刺眼的、充满恶意的弧度,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弥漫的烟尘和紧张的对峙气氛,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扎向田翠:
“看清楚他的眼神,田律师。”贺兰敏喘息着,声音带着一种残忍的引导,“看看他枪口瞄准的,到底是谁?”
田翠的心脏猛地一沉!她下意识地顺着贺兰敏的话,再次看向入口处的周景明!
刺眼的白光从周景明身后涌来,为他高大的身影镀上了一层模糊的光晕。他的脸笼罩在战术头盔的阴影下,看不真切。但那双眼睛……那双她无比熟悉、曾无数次给予她信任和力量的眼睛……
此刻,里面翻涌的确实是无尽的怒火和杀意!但那杀意的核心……那枪口指向的最终目标……似乎并不仅仅只是贺兰敏!
周景明端着枪,脚步极其谨慎、极其缓慢地向前移动着。他的枪口随着他的移动,始终稳稳地锁定着贺兰敏的头部。但他锐利的目光,却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飞快地扫过通道两侧那些被冻结的机械臂,扫过那个舱门半开、泄出惨绿幽光的金属舱体(序列07样本舱),最后……如同蜻蜓点水般,极其短暂却异常清晰地,落在了田翠身上!
那眼神……极其复杂!有担忧,有焦急,但更深处……却隐藏着一丝田翠从未见过、或者说从未在他面对自己时流露出的……冰冷的审视!以及一种……仿佛在评估一件物品是否完好的、非人的……计算?!
如同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田翠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
不……不可能!一定是错觉!是光线!是角度!周景明怎么可能……
“周……周队……”田翠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试图从那冰冷的审视中寻找一丝熟悉的温暖,“我没事……他……”
她想说“他没有伤害我”,但贺兰敏锁骨下的疤痕、那“序列01”的身份、那句“器官容器”的控诉……让她的话堵在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周景明的脚步停在了距离他们大约十米远的地方。这个距离,在他的枪法和冲锋枪的威力下,贺兰敏绝无生还可能。他手中的枪稳如磐石,枪口黑洞洞地指着贺兰敏。
“田翠,别怕。”周景明的声音依旧沉稳有力,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但田翠却从中听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紧绷和……急切?“我马上带你离开这个鬼地方!贺兰敏,放开她!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离开?”贺兰敏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嘶哑破碎,充满了无尽的嘲讽。他猛地抬起一直低垂的头,布满血丝的眼睛不再看周景明,而是死死地、如同燃烧的鬼火般,钉在田翠因巨大冲击而茫然失神的脸上!
“你想带她去哪里?周医生?”贺兰敏的声音陡然拔高,每一个字都如同淬毒的冰凌,带着刺骨的寒意和一种终于揭开伪装的快意!
周医生?!
这个称呼如同惊雷,在田翠脑中轰然炸响!周景明……医生?!
“你父亲周振华……”贺兰敏喘息着,嘴角咧开一个近乎残忍的弧度,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诅咒,“当年慈安孤儿院的首席驻院医生……负责给那些‘残次品’做‘最终处理’的……不就是他吗?!”
轰——!!!
田翠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所有的思维、所有的感知、所有的声音……都在这一刻彻底消失!
周振华……慈安孤儿院……首席医生……最终处理……残次品……
通感中那些恐怖的碎片——冰冷的针头、抽搐的婴儿、判定“处理掉”的冷酷声音……如同失控的列车,疯狂地冲撞着她的意识!那个模糊的、穿着无菌服、拿着记录板的身影……那个冷漠记录着数据、宣判着“残次品”命运的身影……难道……难道是周景明的父亲?!
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周景明是她的搭档!是她的救命恩人!是把她从泥潭里拉出来、教会她复仇的人!他怎么可能是……
“你胡说!!!”田翠如同受伤的母兽,发出一声凄厉到破音的尖叫!身体在贺兰敏身下疯狂地挣扎起来,试图挣脱他的钳制,看向周景明寻求否认!“周队!他胡说!是不是?!告诉我他在胡说!”
她嘶吼着,泪水混合着血污汹涌而出,视线一片模糊。
入口处,周景明端着枪的身影,在刺眼的白光中,如同凝固的雕塑。
他没有立刻反驳贺兰敏那石破天惊的指控。
他端着枪的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森白。战术头盔的阴影下,他的脸一片模糊。只有那稳稳指向贺兰敏头颅的枪口,以及……那透过瞄准镜投射过来的目光……
冰冷。沉重。充满了……一种被撕开伪装的、无法言说的……痛苦和……默认?
时间仿佛凝固了。通道里只剩下田翠绝望的嘶吼在回荡。
贺兰敏死死压着她,感受着她身体的剧烈颤抖和崩溃,染血的脸上没有任何胜利的快意,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的苍凉。他不再看周景明,只是低头,凑近田翠因痛苦而扭曲的耳畔,声音如同来自九幽的寒风,带着最后的、致命一击:
“你以为……当年孤儿院那把火……烧掉的只是‘证据’吗?”
他喘息着,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气:
“烧掉的……还有所有可能暴露他父亲参与‘处理’过程的……‘工具’和……‘知情者’!”
轰——!!!
又一个惊雷在田翠脑中炸开!工具?知情者?大火……难道……难道周景明……
“不……不……”田翠失神地喃喃,眼神彻底涣散,巨大的背叛感和灭顶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彻底吞噬。她一直视为信仰的支柱……轰然崩塌!
就在这时——
“够了!贺兰敏!”周景明终于开口了,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缘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手中的枪口微微下移,不再锁定贺兰敏的头颅,而是指向了他的肩膀,似乎想留活口。“田翠,别听他蛊惑!先跟我离开!一切等出去再说!”
离开?出去?
田翠惨然一笑,眼中只剩下空洞的绝望。出去?去哪里?回到那个将她当作棋子和工具的“夜枭”身边吗?
“蛊惑?”贺兰敏再次低笑起来,笑声充满了无尽的嘲讽。他看着周景明微微下移的枪口,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更深的冰冷。“怎么?不敢打死我?怕我死了……就没人替你父亲……还有你自己……保守那个秘密了?”
周景明的身体几不可察地一僵!枪口出现了极其细微的晃动!
这个细微的变化,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田翠心中最后的侥幸!
是真的……都是真的……
巨大的悲痛和愤怒如同火山般在胸中爆发!她停止了徒劳的挣扎,染满血污的脸颊无力地贴在冰冷的地面上,空洞的眼神越过贺兰敏的肩膀,死死地、如同淬毒的匕首般,钉在周景明那模糊在光影中的身影上。
她的嘴唇无声地开合,用尽灵魂最后的力量,嘶哑地质问:
“为什么……周景明……为什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