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沉溺在冰冷粘稠的墨汁中，挣扎了许久，才艰难地冲破黑暗的束缚。
痛！
这是叶辰苏醒后的第一感觉。不是尖锐的刺痛，而是从骨髓深处弥漫开来的、无处不在的枯竭与衰败之感。仿佛整个身体被抽干了所有水分和活力，变成了一具行将破碎的干枯陶俑。他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月华殿穹顶，柔和的光线透过琉璃洒下。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但更浓的是一种挥之不去的虚弱和死寂。
“辰哥哥！你醒了！”一个带着无尽惊喜和哭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紧接着，一张梨花带雨、憔悴却难掩绝色的脸庞出现在视野中，是苏红鸢。她紧紧抓着他冰凉的手，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滚落在他手背上，带来一丝微弱的温热。
“灵儿……”叶辰的喉咙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声音嘶哑微弱，几乎无法分辨。但他眼中瞬间爆发出急切的光芒，挣扎着想要起身。灵儿！他最后的记忆，是那决绝凄美的笑容和被黑雾卷走的背影！
“辰哥哥，别动！你的伤…”苏红鸢慌忙按住他，泪水流得更凶了，“姐姐…姐姐她…为了救你，救父亲，救我们全族…跟那个老魔走了…”她泣不成声，将万妖老魔的条件和灵儿被带走的情形断断续续地说了出来。
“走…了？”叶辰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仿佛被抽走了最后一丝生气。一股撕心裂肺的痛苦和滔天的恨意瞬间席卷了他！比身体上的枯竭更痛百倍！
“不…灵儿…”他猛地挣扎起来，不顾苏红鸢的阻拦，竟强行翻下了床榻！
砰！
身体如同失去了所有支撑的烂泥，重重摔在冰冷的地面上。骨头仿佛要散架，剧烈的咳嗽让他蜷缩起来，咳出的不再是血，而是带着内脏碎末的金色血沫。他连抬起一根手指都无比困难，只能徒劳地睁着赤红的双眼，望向殿门的方向，仿佛要穿透空间，看到那个被恶魔带走的身影。
“灵儿…等我…等我…”他嘶哑地低语着，充满了无尽的绝望和疯狂。
接下来的几日，对叶辰而言如同身处炼狱。身体的枯竭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但更折磨人的，是脑海中不断闪回灵儿被带走的画面，是万妖老魔那淫邪贪婪的狂笑，是自身此刻如同废人般的无力感！他拒绝进食任何丹药，只是死死地盯着虚空，眼中燃烧着毁灭一切的恨意与痛苦。
苏红鸢寸步不离地守着他，看着他如同行尸走肉般日渐消瘦，看着他眼中那噬人的痛苦，她的心也如同被刀割一般。她只能一遍遍地用温水擦拭他干裂的嘴唇，一遍遍地低声诉说：“辰哥哥，你要活下去…姐姐是为了让你活下去才…”
这一日，一道虚弱却威严的身影在苏红鸢的搀扶下，缓缓走进了月华殿。正是九尾族长苏天擎。他脸色依旧苍白，气息不稳，显然重伤未愈，但眼神却比之前明亮了许多。他的目光落在如同枯槁般蜷缩在地上的叶辰身上，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感激（叶辰关键时刻护住了灵儿）、有震惊、更有深深的好奇。
“咳…”苏天擎轻咳一声，吸引了叶辰那空洞目光的注意。“叶小友，你的伤势…恢复速度，令老夫叹为观止。”
叶辰毫无反应，仿佛没听见。
苏天擎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道：“你强行引动那等禁忌血脉之力，按理说，生机早已断绝，神魂亦该崩碎。可短短三月，你不仅未死，体内那枯竭的气血和破碎的经脉，竟在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自行缓慢修复！虽然缓慢，但那股顽强的生命力，简直如同…不死之身！”他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惊异，“而且，你爆发时那股威压…虽只一瞬，却已触及圣道边缘…你究竟是谁？来自何方？”
叶辰依旧沉默，只是眼中的痛苦似乎更深了一层。身份？来历？此刻对他毫无意义。
苏天擎看着叶辰眼中的死寂与恨意，又看了看身旁泪眼婆娑、满眼担忧的女儿红鸢，心中长叹一声。他挣扎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断。
“叶辰！”苏天擎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你恨吗？恨自己无力保护灵儿？恨那老魔掳走她？恨自己此刻如同废人？”
叶辰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空洞的眼中终于燃起一丝微弱的、名为愤怒的火焰。
“想报仇吗？想救回灵儿吗？想拥有碾碎那老魔的力量吗？”苏天擎的声音如同重锤，敲击着叶辰濒死的心。
叶辰猛地抬起头，枯槁的脸上因为激动而泛起一丝病态的潮红，他死死盯着苏天擎，嘶声道：“想！只要能变强…只要能救灵儿…纵使刀山火海，魂飞魄散…我叶辰，也去！”
那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决绝和疯狂！
“好！”苏天擎眼中精光一闪，“我九尾一族，传承万载，有一处生死秘境——‘祖魂归墟’！”
“祖魂归墟？！”旁边的苏红鸢瞬间脸色煞白，失声惊呼，“父亲！不可！那里是历代先祖强者陨落后的残魂归寂之地！怨念滔天，凶险无比！非我九尾血脉者进入，必遭万魂噬心，十死无生！从未有外人能活着出来！”她的声音充满了恐惧。
苏天擎没有看女儿，只是紧紧盯着叶辰：“不错！那里是绝地！但也是圣地！秘境深处，蕴藏着九尾先祖最精纯的本源之力，更有我族失落的至高传承！若能承受万魂噬心之苦，若能沟通先祖残魂，获得认可…便有浴火重生、脱胎换骨之机！甚至…窥得一丝圣道之秘！”
他语气沉重：“但这条路，九死一生！你，敢去吗？”
“去！”
叶辰没有丝毫犹豫，回答得斩钉截铁。
他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撑起身体，眼中燃烧着不顾一切的火焰。只要能变强，只要能救灵儿，地狱，他也要闯一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