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正经的,有话快说,我娘还等着我呢。”温无缺也卸掉架子,声音不再压得低沉。
“确实还有事,那我就直说了,”我缓一口气,轻声道,“我要加入悬剑。”
空气在我说出口的那瞬间凝固了一秒。
“什么?”她第一个反应过来,“好大侠,我理解你找洛神心切,倒也不至于就这么随随便便的把自己后半生都托付出去吧?”
我觉得好笑:“我是去加入一个组织,又不是成亲,怎么就把后半生托付进去了?”
“你可知道悬剑是个怎样的组织?”
我一愣。
她这话说的不对,难道这其中还有我不知道的门道?
“哦?盈盈女侠可有指教?”
她瞥了一眼赵匡胤,轻咳一声:“我当然是信你的,但既然你要去,想必是已经深思熟虑过,我还是不多嘴了。”
“自然深思熟虑过。”
我顺着说了一句,余光留意到身前不远处的赵光义。
那紫色恶毒茄子从刚才就一直偷看,他的目光想躲也躲不开。
我歪歪脑袋笑着道:“见过府尹大人。”
媚狐狸不动声色的扬了扬眉毛,而后挪开目光。
装听不见。
装看不着。
“府尹大人难不成还在记恨在下刚才的失礼么?”我问了一句,起身穿好鞋,笑着问道,“大人再不理我,我们聊完正事,可就要走了。”
盈盈也走过来拿起床尾的外衣替我披上:“对啊对啊,少侠可得陪我回家看我娘去呢。”
“你……”赵光义欲言又止,眉毛蹙着,依然什么都没说出来。
还是赵大起身挥手开口送客:“走吧走吧,哪有那么多话要同你讲,回去晚了龟大娘可就担心了。”
“多谢官家操心,开封府可不是我们这种草民能待的地方,既然官家都开口送客了,我们再不走又要把侍卫招来啦。”盈盈拽着我的胳膊往外走,还不忘回头冲潭当归使坏,“昨天晚上好像就有谁被关在门外哭天喊地的……”
“喂、我这次可没招惹你啊!”潭当归哀道。
一路出了开封府,刚走出门去盈盈便说道:“我还得找个地方换身衣服,你们先回去吧,我很快就到。”
“好,那你先忙。”我点点头。
盈盈一脸坏笑凑近了些,压低声音:“没想到啊大侠,不仅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死人刀,就连府尹大人也甘愿为你断袖呢。”
我有点无语,苦笑两声:“你一直这么腹黑的吗……”
“腹黑?这又是什么新词。”她听不懂,也不在意,“无所谓,本姑娘先行一步,咱们晚上再会。”
“你可赶紧走吧。”
街口分别,她向着东北樊楼走去,我带着屹川和潭当归向东南方向角门走去。
接近晌午,街道上行人渐多。
大家无一例外的议论着昨天晚上熔炉爆炸的事件,有人说是财神显灵,也有传是劳工造反。
我们三人在人流中穿梭,挤过大街小巷。
“我后来晕倒就没意识了,杀完黑财神之后系统有给什么提示吗?”我侧身问屹川。
“没有。”他摇了摇头,“到现在什么通知都没有。”
“嗯……”
毕竟刚刚打完黑财神,可能有延迟。
就好像在清河死完也没有马上去开封,而是留了一段时间供休整。
“你说的那个悬剑是什么组织?干什么的?”
“讨伐南唐的。”我缓了口气,“绣金楼、梦傀、铁钱泛滥,都是南唐搞得鬼。”
“可现在副本已经结束了,”潭当归插了一嘴,“你遗言里不是说了,无论如何打完黑财神都要走?难道咱们还要继续在副本待着吗?”
“我这不是没死吗,遗言作废,”我轻笑一声摇了摇头,“这才哪儿到哪儿啊,燕云十六州都还没收复呢。这个副本没那么简单,估计没几天就要更新任务目标了。”
他沉默了一下,低下头去。
屹川蹙着眉毛,又问:“那我们还要继续待着?”
“只是我,而不是我们。”
“只是你?你要自己留下?”
“我走不了。”
他俩都沉默住没再说话,我故作轻松:“副本确实已经结束了,作为国家级参与者,你们已经超过很多人啦,不要被道德绑架。你们有自己的考量和决策,我也有我的执念和计划,我们互不影响。”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
“哪有那么多但是啊,等副本通知再说吧,现在考虑啥都早了。”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落在街道一侧的木匠铺子上,忽然放慢了脚步。
“客官,要木材吗?都是上好的!”老板见我有意停留连忙揽客。
我走过去伸手摸了摸铺子上的几块木板,扭头问两人:“咱们买点半成品的木材回去,给龟奶奶做个轮椅如何?”
“好啊!”
“行,那就要几条木块,木板,两个轮子……”
木工很快帮我挑选好合适的木材,付完钱之后交递了过来。
我们三人各自拿着零碎的木板木块车轮子,回到了角门里。
天色正好,万里无云,微风吹过还卷携着潮湿泥土的气味。
“哟小娘子如此俊俏,手艺又好,跟爷爷去灰坑里谋个生计如何?”
“滚,离我远些,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顺着角门里泥巴路没走出几步,就听见巷子另一侧传来这样的声音。
这声音有点耳熟,我皱了皱眉毛,将手上一堆木板塞给潭当归,一个轻功就飞上屋檐。
站在屋顶上往下看,一览无余。
四五个无忧帮装扮的壮汉正将一小姑娘围堵在墙角,一边调戏着一边上手就要摸。
那小姑娘倒是镇定,慢慢后退着,一只手端起攥成拳头护在胸前,另一只手背过身去,站得笔直。
定睛一看,又是陈月曦。
这无忧帮的怎么还没死绝,樊楼都被我们打穿了,居然还想拉着人往灰坑里扎?
调戏民女之前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屹川忽然也攀着屋檐撑身子上了房顶,在我身边蹲下还没半秒,骂了一句脏的之后就从屋顶上翻身冲下去。
“住手!欺压弱小恃强凌弱,你们算什么好汉?今天我就替天行道,收了你们几个!”
屹川咋咋呼呼的往人堆里一扎,拽出长剑来作势就要跟他们打。
我清清楚楚看见陈月曦眼神里闪过一丝错愕,然后她便将身后扇子重新收回袖里了。
——
(给柠檬金主再更一段小番外)
待皇兄的车轿彻底消失于街角,赵光义这才回身,重新回到了开封府。
一炷香之前还热热闹闹的房间如今只剩他一人。
他垂眸看向少侠躺过的木床,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血锈味。
谁能想到,世上竟真有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的人,轰轰烈烈炸掉官府熔炉,带着满身血迹和一双足够坚毅的眼,毫无预料便闯进了自己的人生。
赵光义走到阳台栏杆边,凉风吹得衣袖飘起。他伸出拇指抚向那处血色脚印的一角,在指肚上留下一抹暗红。
少侠的声音再次浮现:
“我说过要给你一个惊喜。”
少侠,你的惊喜我很喜欢,不过下次还是不要把自己弄得那么吓人,让人平添担忧比较好。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一名内侍匆匆走到他身旁,目光落在那处血脚印上,语气慌乱:“大人,小的这就擦干净……”
“不必,”赵光义抬手将内侍的话打断,“也别让别人擦,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