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蹲了，你俩都过来。”那衙役瞥了我一眼，挥手道。
我压低斗笠边沿，从屋檐上一跃而下，稳稳落在他面前。
梁伊也缓步走上来。
“二位少侠之前总是暗中较量，我们府里都看在眼，但这次的悬赏目标不简单。”衙役说着，将手里的悬赏令一人一张分发：
“他武功高深莫测，尤其擅长轻功逃跑和偷袭，府里大人的意思是让你们两个一起，到时候赏金名利都少不了。”
“嘁，谁稀罕要跟他一起。”梁伊翻了个白眼，接过悬赏令。
说的好像我就想跟你对半分似的。
我撇嘴，也拿过悬赏令。
仔细一看，这哪里是什么悬赏令，只是一张画像罢了。
画像中的人面容俊朗，没有胡茬，方眼剑眉，左边耳朵佩戴铜色环形素钉，额角一处锋利物品划伤后的疤痕。
衙役似乎是已经习惯我们这种处处作对的关系，干笑一声劝道：
“这次真的不简单，嫌疑人直接入府盗窃，我们好几队缉拿都拿他没办法，也只能求助二位。”
我点点头，将画像收起。
怪不得，入府盗窃对衙门来说是奇耻大辱，更何况好几队缉拿都没抓住。
这跟进警局抢警车，抢完还逃之夭夭了有什么区别？
“若能成功捉拿归案，绝对少不了两位少侠的好处！”他信誓旦旦的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两个布袋，塞给我和梁伊，“这是官府大人的意思，还请两位少侠保密。”
“行，你放心，不辱使命。”梁伊将钱接下，手指撑开袋口向里瞄了一眼，“这两袋数额一样的吧？”
“一样的一样的！”衙役连连点头，补充道，“最近有人报案说，似在将军祠附近见到过这人，二位少侠可以前往将军祠蹲守。”
“好。”
抢安海的活儿也有四天了，这四天除了我和梁伊会接悬赏之外，还没留意过有悬赏被其他人接走。
这安海真能坐得住。
我将画像对折，目光扫过画像上的人脸时忽然想到什么。
会有人这么想不开，主动劫警察局？
这人对自己的武功很自信，要么他跟衙门有仇，顶着蹲大牢的风险也要过去给衙门上个眼药；要么他脑子有坑。
要么他有别的目的。
“我们的赌局还没结束，别指望我会跟你合作，”梁伊从我身边走过，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估计这就是最后一战了，赏金不会低。你可得把握好机会，到时候别怪我没提醒你。”
我懒得搭理他，将画像收好，眼前忽然一黑踉跄半步，差点没站稳。
梁伊接悬赏接的太猛，他本来速度就比我快，天赋怪再加上努力，卷的我也不得不疯狂接悬赏。
不接岂不露馅了？
代价就是身体超负荷。
所以导致我晚上吃饭的时候，脸差点埋进饭碗里都没注意。
“醒醒！”
“嗯？”我猛地惊醒坐直身子，环视一圈。
梁伊若无其事的吃饭，王嘉乐小心翼翼瞥着我，没说话。
子琪微微扬头：“困了就快点吃，吃完回床上休息。”
“啊……行。”我又扒拉了两下碗里面条，把嘴塞得满满的。
在清河住了也有一阵子，每人一张的草席床已经成标配。
我囫囵将嘴里东西咽下，放下碗筷：“那我去睡了，碗明早再刷。”
刚准备抬屁股就走的时候，梁伊猛地咳嗽两声：“咳咳！”
我动作一顿：“有毛病就去治。”
“刚才跟你说的你怎么想？”他仰头问。
“说的什么？”
“……”他撇撇嘴，重复道，“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以后你就跟我上将军祠住，咱俩分工，你晚上，我白天。”
“凭什么我晚上？”我当然不乐意，“是谁扯着嗓子的喊不要跟我一起行动？现在累了又让我垫晚上的班？你想的倒是美。”
“我这是为你好，晚上作案几率更大。我在给你机会，你还不把握吗？”
“都是白开水你在这儿装什么优乐美？”我起身，“谁爱干谁干，我不干。”
“给脸不要脸是吧？”他也起身，语调明显掺着怒意。
王嘉乐紧跟着站起来伸手拦：“我干，我干。哥，你这几天太累了，我替你盯两天梢也行，别把身体拖坏了。”
“哪都有你。滚！”梁伊完全不领情，将胳膊抡圆了把他甩开，指着鼻子骂，“除了劝架和看家你还会干什么？”
王嘉乐被推开，腿绊到凳子，哐当一声摔在地上，愣是没敢发出动静，低着头一动不动。
子琪欲言又止，挪开目光。
我也没吱声。
梁伊依然带着怒意抬头瞪向我：“就这么说定了，明天开始咱俩轮班，他什么时候出现算谁的。”
“滚你妈的。”我丢下一句，一手扶住剑鞘一手压低斗笠，看都没看他一眼便往外走。
这个梁伊现在还有用，等把安海引出来再他也不迟。
他活不过四天了。
【距离前往春秋别馆还有3天。】
我没按他的安排，但也确实在将军祠周围下了一番功夫。
少东家的身份在天上来的时候就已经暴露，所以才会导致陈月曦提前离开。
但关于陈月曦的记忆消失后，绣金楼下一个盯上的绝对是我。
我倒是不怕绣金楼杀来，只怕跟乡亲们走的太近，又将火引到他们身上。
他们担心相认会给我找麻烦，我担心相认会给他们找麻烦，于是形成一种很微妙的平衡。
走在路上时遇到熟人也不过点头之交，谁都没有多说话。
我也就落得清闲，在将军祠附近饿了就吃，困了就睡，过得昏天暗地也没等到嫌疑犯。
甚至觉得在这儿能遇见嫌疑犯的概率比遇见贺然还低，正准备扩大调查范围的时候，嫌疑人出现了。
月黑风高，阴云密布。
一黑衣人带着浓重血腥味从将军祠后院缺口处踉跄跌进来。
我在屋顶之上屏气敛声使出杳无形，压低身子盯着那人。
那人穿着黑色宽大带帽斗篷，形如暗夜中的鬼魅，布料隐隐反着月光，透出不明显红色血迹。
估计受了重伤。
虽是可疑，但那人还没露脸，不便轻举妄动。
我正这样想着时，黑衣人如同听到我心声那般靠墙滑坐下来，抬手便把帽子摘掉。
“呼……”他喘着粗气，又撩起裤脚，只见小腿处一片血肉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