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监办公室的门紧闭着，棕红色的实木门将里外的世界隔绝成两个空间。慕容瑶站在门前，指尖刚要触碰到门，隐隐听见里面传来若有若无的交谈声。仔细分辨能听出是部长的声音。
“这慕容啊，能力是强，就是小题大做……”声音透过门缝钻出来，很刺耳，“萧氏都公示了，她也清白了，还揪着内部查什么？”
沈甜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精致修饰的眉毛拧成一团，她伸手就要去推门闯进去。慕容瑶一把扣住她的手腕，给她一个眼神，摇了摇头。
“咚咚。”慕容瑶的指节在门上敲出三声响，不等里面回应，便推开了门。午后四点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深灰色地毯上投下斑马纹般的光影。办公室里烟雾缭绕，沈甜跟在她身后，轻轻带上了门。
张涛坐在总监办公桌前，他慌忙掐灭香烟，烟灰缸里已经堆了三个烟头。他轻咳一声，坐直身体看着两人，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最后落在慕容瑶手中的文件袋上。
“慕容，小沈，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总监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背后的窗户开着缝，风一阵阵吹进来，百叶窗窗叶轻轻摆动，烟味也顺着散出去。他抬起头，推了推眼镜，眼睛微微眯起，面前摊着几份文件，见两人进来，眉头微微皱起，“慕容、沈甜，什么事？我一会儿还有个会。”
慕容瑶走到办公桌前，挺直脊背，目光直视总监，声音不卑不亢，带着不容拒绝的气势。
“总监，我就直说了，关于我被举报的事情，张部长一直没有给出合理的处理方案，所以我想请您亲自过问一下。”
总监靠在真皮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慕容啊，这种事情处理起来比较复杂，公司也要考虑影响……”
“正因为考虑公司的影响，才更应该彻查清楚，”慕容瑶打断他的话，指尖捏紧文件袋，“现在公司上下流言四起，不仅影响我的工作，也影响了整个团队的氛围。如果连员工的基本权益都不能保障，以后谁还敢为公司尽心尽力？”
沈甜在一旁也连忙说道：“总监，这件事确实蹊跷，慕容组长被举报这事疑点重重，”她义愤填膺地说道，“我和我的组员绝对没有参与，但现在流言很多，都在说是我1组的人干的，我希望公司能认真调查，还大家一个真相。”
“哎哟我的两位姑奶奶，”部长连忙起身，公文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先坐下喝口水，大冬天的，火气别这么旺嘛。”
他指了指旁边的沙发，沙发前的茶几上摆着几本杂志，室内绿植和几瓶矿泉水。
总监推了推眼镜，桌面咖啡杯里的咖啡冒着袅袅热气，沉默地同意部长的做法。
慕容瑶转过身，推着沈甜往旁边的沙发坐下，文件袋放在手边。
“那个，慕容的事，我们都知道了，沈组长这是刚飞回来？”部长堆着笑，眼角挤出几道褶子，想到沈甜的身份，问道，“你过来是因为什么事？”
“总监，部长，这次举报的事涉及到整个运营部，我也想来说说自己的立场和意见。”沈甜挺直腰背，眼神镇定。
“关于举报这事吧……”部长斟酌着用词，“你看，慕容，你也找我聊过很多次了，我也传达了领导们的意见。”
慕容瑶的气势拔高，提高音量，用很愤怒的语气说，“我的利益受到了很大的损害。”
声音像是在办公室里炸开。
“部长，我今天也当着总监的面，沈组长的，直说了，我不满意公司这种处理方式。”
部长连忙摆手，安抚地语气，“诶，慕容啊，你想啊，职场不是非黑即白，对不对，你现在也复工了，罗教授的案子又很紧急，咱们能不能向前看？”
“总监，部长，这件事情是不是往前看就能当作没发生？您们也看到了举报这事闹得有多大，微博热度多高，多难听的话都有，我的工作停滞，名声受损，那些恶意中伤我的言论并没有因为萧氏的公示停止，我要怎么办？”慕容瑶的语气带着刻意的哭腔，和她的性格不合，但是管用就行。
“诶诶，慕容啊，理解，我们都理解，”部长连忙打圆场，“这样，我们会给你补偿的。”
总监的脸色明显差了一点。
沈甜垂下眼眸，控制自己的情绪。
“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慕容瑶立刻改变说词，目光灼灼地盯着总监，“总监，您说，如果不处理举报人，以后是不是谁都能捏造罪名，随意毁掉一个人的职业生涯？还有，这次如果没有萧氏集团出面，我们严新是不是早就名声臭了，影响的不是我个人，对不对？”
提到萧氏集团，总监和部长都心中咯噔一下，差点忘了，眼前这位和小萧总的关系不是假的。
总监皱起眉，签字笔在桌面上敲出哒哒的声响，很低沉的语气，“慕容组长，情况我们都清楚，管理层也知道，理解你的委屈，但你也要理解公司，对不对，你要理解公司的难处，处理内部员工，会影响团队士气，而且没有确凿证据……”
“证据，”慕容瑶没有顺着他的话，面上的表情很是诚恳，一副很为领导，为公司着想的表情，语气里带着情绪，“总监，部长，我还真有，您们看我也拿来了，但是我并没有一开始拿出来，”她话音一转，她要让他们知道自己不是什么都没有的，“为什么？就是想着咱们公司的立场，不想把场面搞得无法收场。”
她注意到总监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沈甜的眼前一亮，她观察着三人的表情变化，是她开口的时候，说过的话再重复一下，“总监，部长，这次的事也让团队人心惶惶的，如果不公正处理，以后大家都没了安全感。”
总监的脸色有些难看，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慕容组长，你的意思呢，我也明白了，但有件事呢，正好你和沈组长在这里。现在是重中之重。”
慕容瑶和沈甜都一头雾水，对总监突然地岔开话题感到疑惑。
“管理层开会决定运营部1组和2组合并，运营部规制不再分组，共同完成萧氏集团的合同。”
“合并？”慕容瑶耳边突然响起嗡鸣，总监的声音变得忽远忽近。她下意识扣紧手指，指甲掐在掌心，疼痛感让她清醒。余光瞥见沈甜猛地站起来又强制坐下，真皮沙发发出抗议般的摩擦声。
这个消息直接把慕容瑶和沈甜炸在原地，两人惊讶地对视。
慕容瑶忍住心中的不安，强行勾起微笑，说道，“总监，这事，怎么这么突然？1组和2组一直以来工作都各有侧重点，这合得太突然了，再说了，萧氏集团的合同都顺利推进着，这会儿变动，不太好吧，这个甲方还是很严厉。”
沈甜的脸色也变了，反应过来立刻说道，声音猛地提高八度，“总监，部长，我们1组最近都在跑项目，全国各地地跑，并没有怠慢，相关的项目进度随时可以给两位汇报。”
“我们2组手里最重要的就是罗教授的新材料，罗教授已经同意签投资协议，她会再跟萧氏磋商条款和具体细节。这个节骨眼上，我们内部合并是不是有点？”慕容瑶接上。
“我清楚，你手上现在最主要的项目就是罗教授的案子，萧氏，大集团客户，不能分心，”部长打断她的话，接着说道，“而咱们沈组长手里的平台合同也是萧氏的案子，都是同一个甲方，分心不分心，我们都清楚吧。”
慕容瑶和沈甜相视一眼，心领神会，都官方微笑着等待部长接下来的话。
“这1组和2组的合并是公司管理层决定的，”总监拿出桌上文件夹，从里面抽出红头文件，摆在桌子，“正式发文会在下周一，所以留给你俩的时间不多了，好好想想，两个组合了，如何推动工作？”
“你俩该不是要反对？”部长故意说道。
“总监，部长，你们的意思我们都明白，”慕容瑶忍住心中的骂语，“合并，当然我们支持公司的决定，但是您们看我们两组的员工，各有所长，现在都在忙萧氏的业务，这个时候变动恐让大家心理有些不安。我们也是担心影响到公司。”
总监笑着摆摆手，“诶，我对我们张部长的下属有信心，对你们俩有信心，”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悠悠地说，“咱们也没有想着裁员，这呀，只是部门内部的合并，两个组的员工照旧做事，你俩的职位也不会变。薪酬还是一样，只是你们两组现在要通力合作，完成工作。尤其是萧氏的项目，完成后的奖金很可观，工作不会辜负你们的努力。”
沈甜深吸一口气，“我们组的项目推进得很顺利。”
“对，小沈，你别误会，”部长翘着的二郎腿放下来，安抚地说，“但是你也看到了，你们组的人能出去跑项目的都去了，这个效率上还是有些……”
沈甜顿时火冒三丈，脾气上来直接要吵，但慕容瑶突然开口，赶在她之前说道，“这，我们组就四个人。”
慕容瑶让自己的眼神变得尴尬，示弱的语气，“到时候除去一个，能做事的就三个人，如果接1组擅长的项目，我们的能力确实不太……”
“人啊，都有第一次，是不是？”总监不以为意笑着说道。
话都说到这里，慕容瑶也明白是无法挽回的境地。
慕容瑶勾起笑容，她给了沈甜一个眼色，让她冷静点，“总监，部长，我们不会有异议，但是我和沈组长是不是拥有自主权？也就咱们运营部里，人员安排，工作安排这些……”
“这个嘛，”部长看了总监一眼，双手交握，又继续说道，“你们俩要保证项目的推进。”
“我们也好，管理层也好，都是要看结果的。”总监补充。
“明白，”慕容瑶扬起完美的笑，“是不是对于举报者的处理，我们俩也有决定的权力。”
“这……”
“这样，我也不让两位领导为难，”慕容瑶感觉到是时候给台阶了，“如果她能够安分守己，努力为咱们严新工作奋斗，不搬弄是非，她可以继续留着，但是一旦她再做出什么事情，希望二位领导准许我……”
部长和总监发现慕容瑶松了口，自然也跟着说，“当然，这是肯定的。”
“那我和沈组长先走了。”
“明天你俩都报个方案，说清楚咱们运营部两个组，合并之后如何开展工作。”
慕容瑶暗暗吐出一口气，平复心情，“行。”
沈甜被抓住手腕，也僵硬地笑笑，点头中。
慕容瑶拉着沈甜离开了总监办公室，带来的证据并没有留下。
等出了办公室，沈甜环顾四周，“他们倒是说得轻松，嘴皮子轻轻一动，两个组说合并就合并了，事情怎么办？推进的项目怎么分？业绩考核，人员配置……这些都是问题。”
慕容瑶扶额，手里捏得文件袋作响。
“还有，你怎么放弃了？明明就有了证据，还要吃哑巴亏？”
“你没看到这俩老狐狸就没想处理我这事，”慕容瑶冷笑，“再说下去，只会是我不识好歹，斤斤计较，虽然萧氏压下了消息，但咱们大boss也怕，后续我们这边闹起来，舆情无法控制，至少管理层肯定不会出钱。”
“你这次来谈判是没打算用萧哥哥？”
“我纠缠这么久，只是为了争取自己的权力，但能否争取到是另外一回事，”慕容瑶白了她一眼，又在叫‘萧哥哥’，“还有，你没看到我也借了萧氏的势么？不然他俩怎么会容忍我提要求和堵人。”
“可是，那人留在运营部，不知道还有什么手段？”沈甜不同意，“你就这样算了？”
“放心，翻不了天，”慕容瑶率先走到电梯门口，按了向下的按键，“我本来这次的谈判底线就是有权利冷处理她，但没想到总监放了个大招，算了，不重要了，现在重要的是咱们俩组合并的事，今晚怕是要熬夜了。”
“啧。”
“还得保密，还得自己干，呵，”慕容瑶嘲讽地笑了。“****（脏话）！”
夕阳的余晖洒在走廊的上，慕容瑶和沈甜并排站在电梯前。慕容瑶望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城市，心里五味杂陈。
电梯门打开，慕容瑶迈进去，“走吧。“
沈甜也走进电梯，转头看向她，眼神坚定，“别担心，我相信真相总会大白。”
慕容瑶闻言轻轻笑了，随即比了个大拇指，“大小姐，你这语气好中二。”
窗外的城市华灯初上，新的挑战和未知，正在等着她们去面对。
“只是，我没想到你是萧哥哥那个念念不忘的前任。”她别扭地转过头，灯光在她侧脸投下细小的阴影，“其实你在宴会上...挺漂亮的，萧叔叔和王阿姨都在说你，你们怎么就......”
“对了，你不是不跟我说话吗?我休假的时候想我了？”
“萧哥哥”这个词真的听着心梗。
慕容瑶挑挑眉，这个动作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生动，“所以，你也找我八卦？”
“怎么，不可以啊？”沈甜跺了跺脚，高跟鞋在地面上敲出清脆的声响，“萧哥哥把我拒绝了，我以为他会和叶飞雪凑一起，他俩正儿八经的青梅竹马，结果没想到是你。”
“开玩笑，”慕容瑶轻笑出声，灯光将她睫毛的阴影投在脸颊上，内心却是有些沉甸甸的，\"失望了？觉得我不配？\"
“那倒没有，”沈甜急忙否认，她耳垂上的珍珠耳环随着动作摇晃，“你俩的事，我们这圈子或多或少都听说过，只是知道的细节多少而已。”
慕容瑶疑惑地皱眉，有种魔幻的感觉，“你这意思是我还挺出名？”
沈甜没好气地撅了撅嘴，“差不多。”
“但我看你俩关系怎么奇奇怪怪的，没有在一起？”
这时电梯门开了。
“我和他其实不合适。”慕容瑶打断她，灯光突然闪烁了一下，像是电压不稳。她抬步往工位上走，影子在墙上拉得很长。
“呵，信你个鬼。”沈甜一声冷笑，拿着包，慢慢从电梯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