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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像是沉沦在万载寒冰与沸腾毒沼的交界处。

极致的冰寒冻结着神魂的核心,维持着最后一丝清明不灭;而狂暴的剧毒与毁灭的血煞,则在被强行封镇的躯壳内疯狂冲撞、撕扯,每一次能量的激荡都带来凌迟般的痛楚,仿佛要将灵魂都碾成齑粉。

林琰感觉自己被困在了一个由痛苦铸就的牢笼里,清醒地承受着每一分折磨。

不知过了多久,那冰与火的酷刑似乎达到了某个微妙的平衡点,或者说,是施加在他身上的封镇之力,暂时压制住了毁灭的狂澜。沉重的眼皮微微颤动,如同压着万钧山岳,林琰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隙。

视野模糊,光线昏暗。

首先涌入鼻腔的,是浓烈到令人作呕的复杂气味。腐烂的草木根茎、刺鼻的硫磺硝石、辛辣的未知毒粉、浓稠的瘴气腥甜…无数种剧毒物质的气息混合、发酵,形成一种足以让寻常人瞬间毙命的恐怖毒域。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灼烧着脆弱的肺腑。

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块冰冷的、表面布满不规则孔洞的墨绿色石板上。石板触手阴寒,隐隐透出丝丝麻痹神经的毒素。视线艰难地转动。

这是一个阴暗、潮湿、简陋到极点的石室。墙壁是坑洼不平的黑色岩石,表面凝结着灰绿色的滑腻苔藓,正缓慢地分泌出带有腐蚀性的粘液。角落里堆积着各种奇形怪状的“材料”:浸泡在浑浊腥臭液体中的斑斓毒虫尸体、风干扭曲的诡异植物根茎、闪烁着幽光的不知名矿石、甚至还有几具残缺不全、覆盖着菌斑的兽类骸骨。整个石室,活像一个混乱肮脏的毒物坟场。

石室中央,是一个同样粗糙的黑石垒砌的炉灶,炉膛内燃烧着一种诡异的碧绿色火焰,无声无息,却散发出令人心悸的阴冷。火焰上方,悬着一个布满锈迹、形状扭曲的铜壶,壶口正咕嘟咕嘟地冒着气泡,喷出墨绿色的浓烟,那股最刺鼻的辛辣气味正是来源于此。

一个枯槁的身影,背对着他,佝偻在炉灶前。

正是那腐骨集的毒叟。

他枯瘦如柴的手指正捻动着几颗干瘪漆黑的种子,小心翼翼地投入那沸腾的铜壶中。种子入壶的瞬间,“嗤啦”一声,墨绿色的浓烟猛地一涨,颜色变得更加深邃,一股更加暴戾的毒性弥漫开来。

“醒了?”毒叟沙哑干涩的声音响起,如同砂纸摩擦着骨头,他没有回头,依旧专注地盯着壶中的变化。“比老夫预想的快了一炷香。你这具破烂身子,倒是比那些毒蟾蜍还要耐造几分。”

林琰想开口,喉咙却如同被烙铁烫过,只能发出嗬嗬的破风声,剧痛伴随着浓烈的血腥味涌上。他试图调动体内仙元,却惊恐地发现,丹田如同一个被彻底封印、塞满了危险爆炸物的铁罐!那滴被强行打入的精纯秽血晶煞,连同他自身残留的毁灭能量,被数股阴寒、粘稠、充满腐蚀性的诡异力量死死压制、束缚在丹田核心,形成一颗暗红与墨绿交织、缓慢搏动着的“毒核”!一丝力量都无法调动,反而每一次尝试都引来毒核的剧烈震颤,恐怖的煞气和剧毒反噬瞬间冲击四肢百骸,带来撕心裂肺的痛苦!

更让他心沉谷底的是,他的身体!皮肤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如同角质般的暗绿色硬痂,硬痂之下,是尚未愈合的恐怖焦黑裂痕。这些裂痕中,不再有血煞红光溢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阴沉的墨绿色泽在缓缓流淌,如同活物。他能感觉到,无数细微的、如同根须般的毒素,正从这具残破躯壳的每一个角落,顽强地向着更深处扎根,侵蚀着他的骨髓、神经,试图将他的身体彻底改造成另一种形态的“容器”!

毒傀!

一个冰冷的名词瞬间划过林琰的脑海。这是毒道中一种极其阴毒残忍的手段,将活生生的修士,以万毒熬炼、以邪法祭炼,抹杀其神魂意志,最终炼制成只知杀戮、浑身是毒的人形兵器!

这老毒物,竟是要把他炼成一具毒傀!

前所未有的屈辱和冰冷杀意,如同火山岩浆,在林琰冻结的神魂深处轰然爆发!前世丹帝,傲视寰宇,今生虽历劫难,何曾受过如此折辱?!竟要被炼成一具无知无觉的毒傀?!

“嗬…嗬……”林琰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毒叟佝偻的背影,恨意滔天!若非身体被彻底禁锢,他恨不得立刻扑上去,哪怕用牙齿,也要撕下这老毒物一块肉!

“桀桀桀……”毒叟似乎感应到了身后那滔天的恨意,发出干涩的笑声,终于缓缓转过身。浑浊的老眼落在林琰扭曲狰狞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只有一种看待试验品般的冷漠和饶有兴致。

“恨?怨?不甘心?”毒叟慢悠悠地走到石床边,枯瘦的手指带着一股阴风,毫不避讳地按在林琰胸口那道最深的、被墨绿色毒素浸染的伤口上。指尖传来冰冷滑腻的触感,仿佛按在一条毒蛇的鳞片上。

一股尖锐如冰锥的阴寒剧毒瞬间透体而入!这股毒素并非为了破坏,而是带着一种强烈的探查和刺激意味,精准地刺向林琰丹田深处那颗被重重封镇的“毒核”!

嗡!

毒核受到刺激,猛地剧烈震颤!更加狂暴的秽血煞气和毁灭能量被强行引动,如同被惊醒的凶兽,在林琰体内疯狂冲撞!但那股阴寒粘稠的束缚之力也随之增强,如同无数条冰冷的毒蛇锁链,死死缠绕着毒核,将这股毁灭性的冲击强行压制、扭曲、引导向林琰的四肢百骸!

“呃啊——!!!”

林琰身体猛地弓起,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大虾!超越极限的痛苦瞬间席卷全身!那不再是单纯的物理撕裂,而是毁灭能量与剧毒在体内肆虐,与束缚之力疯狂角力所带来的、作用于每一寸血肉、每一条神经、甚至灵魂本源的极致酷刑!皮肤表面的暗绿色硬痂瞬间崩裂开无数细纹,墨绿色的毒血混杂着丝丝暗红煞气从中渗出,散发出更加浓郁的死亡气息。

他眼球暴突,布满血丝,几乎要夺眶而出!喉咙里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嚎,全身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毒叟浑浊的老眼却亮了起来,带着一种近乎痴迷的光芒,死死盯着林琰皮肤下疯狂窜动的墨绿与暗红交织的能量流,以及他身体在极致痛苦下产生的种种细微变化。

“妙!妙啊!”毒叟枯槁的脸上浮现出病态的兴奋红晕,“秽血煞气的毁灭本源,竟能与‘腐髓草’、‘噬魂藤’的阴毒如此激烈地冲突、融合!这具身体的承受力和韧性,简直是天生的毒鼎!比老夫之前试验过的所有材料都要强上百倍!”

他枯指连弹,又是几根闪烁着不同幽光的骨针,精准地刺入林琰几处关键窍穴。骨针带来的并非缓解,而是更加复杂、更加猛烈的剧毒刺激!这些毒素如同催化剂,疯狂地刺激着那颗“毒核”,让它释放出更狂暴的能量,同时也更深入地侵蚀、改造着林琰的躯体。

“撑住!小家伙!让老夫看看你的极限在哪里!”毒叟的声音带着一种疯狂的催促,“让毁灭与剧毒,彻底重塑你的血肉骨骼!成为老夫手中最完美的‘万毒傀’吧!桀桀桀……”

痛!无边无际、深入灵魂的剧痛!

林琰的意识在毁灭与剧毒的狂潮中沉浮,如同怒海中的孤舟,随时会被彻底撕碎、吞噬。毒叟那疯狂的笑声和“万毒傀”的字眼,如同最恶毒的诅咒,不断冲击着他最后的神智。

丹帝的骄傲在咆哮!重生的意志在怒吼!他绝不能就此沉沦,成为一具无知无觉的毒傀!

就在神魂即将被剧痛彻底淹没的极限时刻,识海深处,那枚布满裂纹、黯淡无光的冰魄神珠,似乎感应到了主人灵魂深处那不屈的呐喊,核心处那仅存的一丝本源灵光,骤然微弱地跳动了一下!

一股比之前更加微弱、却更加精纯、更加凝练的冰寒意志,如同沉睡冰龙最后的一缕吐息,悄然弥漫开来。这股冰寒并非为了对抗外界的剧毒和煞气——那只会引来毒叟更可怕的镇压。它如同最灵巧的冰丝,无声无息地缠绕上林琰自身即将崩溃的神魂核心,将其紧紧包裹、冻结、守护。

在这股本源冰寒的守护下,那几乎要将意识撕碎的极致痛苦,仿佛被隔开了一层。林琰的意识获得了一丝喘息之机,如同在狂风暴雨中找到了一处绝对静止的冰眼。虽然身体依旧承受着非人的折磨,但最核心的神魂意识,却诡异地进入了一种极度痛苦下的绝对清醒状态!

毒叟还在兴奋地观察、刺激着他的身体反应,枯指不断调整着骨针的位置,添加着新的毒物。

林琰的意识却如同一个置身事外的冰冷旁观者,在冰魄神珠的守护下,清晰地“看”着这一切。他看到了毒叟眼中那毫不掩饰的贪婪与疯狂,听到了他口中念念有词、充满蛮荒邪异的祭炼法诀片段,更感受到了自己身体正在发生的、不可逆转的可怕变化——血肉正在被剧毒浸染同化,骨骼深处传来麻痒的异变感,毁灭煞气被强行融入每一寸生机,朝着非人“毒傀”的方向飞速滑落!

愤怒在冰冷的意识中燃烧,但更强烈的,是冷静到极致的分析!毒叟的手段、毒核的构成、体内肆虐的各种毒素特性……前世丹帝那浩瀚的丹道毒理知识,在这一刻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推演!

如何化解?如何反制?如何利用这具正在被改造的“毒躯”?

无数念头在绝对清醒的意识中疯狂碰撞。

就在这时,或许是冰魄神珠本源气息的短暂波动,又或许是林琰这具被剧毒和毁灭能量反复冲刷的残躯,产生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共鸣异变……

林琰那被剧痛和毒素侵蚀得近乎麻痹的感官深处,极其极其遥远的地方,一丝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带着熟悉冰寒气息的空间波动,如同投入死水的一颗尘埃,极其模糊地荡漾了一下!

这波动极其短暂,一闪而逝,混杂在体内毁灭煞气的躁动和毒叟施法的能量余波中,几乎难以察觉。

但林琰那被冰魄本源守护、处于绝对清醒状态的神魂核心,却如同被一道细微的电流击中!

雨薇!

是苏雨薇!是她体内那件得自玄黄大陆、与自己冰魄神珠同源的护身法宝残留的气息!是她消失时那片诡异空间留下的、极其微弱的一丝痕迹!

她还活着!而且就在这广袤仙界的某处!这丝波动虽然微弱模糊,指向不明,却如同无尽黑暗中骤然点亮的一粒火星!

这丝波动带来的,不是狂喜,而是瞬间点燃了林琰神魂深处那沉寂的、名为“苏雨薇”的执念!如同在即将熄灭的灰烬中投入了滚烫的油料!

轰!

一股前所未有的、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求生意志,混合着对苏雨薇下落的极致渴望,如同沉寂万年的火山,在林琰被冰封守护的神魂核心轰然爆发!

“我不能死!”

“更不能变成毒傀!”

“我要活下去!我要找到雨薇!”

无声的呐喊如同惊雷,在识海冰封的寂静中炸响!这股意志是如此强烈,如此纯粹,如此不顾一切!它瞬间冲破了冰魄本源守护的那层“静止”,如同决堤的洪流,狠狠冲击着被剧毒和毁灭能量充斥的残破身躯!

“唔!”毒叟浑浊的老眼猛地一凝,枯指按在林琰胸口,清晰地感受到了那股源自灵魂深处、几乎要破体而出的狂暴意志!这股意志之强,竟短暂地压制了体内毁灭煞气和剧毒的躁动!

“好强的执念!”毒叟眼中闪过一丝惊异,随即被更浓烈的兴奋取代,“如此强烈的求生欲和执念,融入毒傀之中,必将诞生出远超寻常的凶戾之性!好好好!老夫真是捡到宝了!”

他枯槁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他猛地咬破自己枯瘦的指尖,一滴粘稠乌黑、散发着腐朽恶臭的精血被逼出。他口中念念有词,枯指蘸着这滴精血,快如闪电地在林琰额头、心口、丹田三处要害,画下三个扭曲诡异、仿佛活物般蠕动的暗红色符文!

符文成型的瞬间,一股比之前阴寒骨针强烈百倍、带着绝对奴役意志的恐怖邪力,如同亿万根冰冷的毒针,狠狠扎入林琰的神魂深处!试图将他刚刚爆发的灵魂意志彻底镇压、扭曲、打上永恒的奴印!

“万毒噬心,魂印永锢!给老夫……定!”毒叟的厉喝如同九幽魔音!

比之前强烈百倍的、作用于灵魂本源的恐怖剧痛和侵蚀,瞬间将林琰淹没!冰魄神珠的守护光晕剧烈波动,摇摇欲坠!

林琰的意识如同被投入了沸腾的毒海炼狱,承受着肉身与灵魂的双重凌迟。毒叟那蕴含着奴役意志的邪恶魔音,如同跗骨之蛆,疯狂地冲击、撕咬着他最后的清明。

然而,就在这无边炼狱的核心,在那缕微弱冰寒的守护下,一点名为“苏雨薇”的星火,却在那滔天魔音的冲击下,非但没有熄灭,反而如同淬火的精钢,爆发出更加璀璨、更加不屈的光芒!

活下去!找到她!

这执念,成了支撑他不被彻底吞噬的最后支柱,在灵魂的狂涛骇浪中,死死钉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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