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新生
江南的桂花香漫过青石板时，我正在商盟账房核对秋粮数目。萧承煜倚在门框上，指尖转着琉璃扳指，目光落在我左腕新添的疤痕上——那是上月围剿魂煞余孽时留下的。
“该喝药了。”他晃了晃手中的青瓷碗，碗底沉着几片血红色的花瓣，“用我的血泡了三个时辰，能压制你体内残留的煞气。”
我皱眉避开：“引血咒还没解，你每次抽血都像在折寿。”
“比起折寿，我更怕你再次消失。”他突然逼近，我能听见他加速的心跳，“何况现在的我，不过是个普通的商人。”
这话刺痛了我。自上次大战后，萧承煜主动卸去肃王身份，陪我在江南重建商盟。但他腕间若隐若现的咒印，和我时常失控的听觉，都在提醒我们——有些东西，永远无法回到从前。
“会长，前院有个孩子找您。”小厮的通报打断思绪。
来人是半年前救下的幼童，名叫阿宁。他攥着块染血的布条，眼里含着泪：“姐姐，我看见有人在城西乱葬岗挖坟！”
布条上绣着商盟的金纹，边缘染着龙涎香——与半年前血案现场的气味 identical。我握紧萧承煜的手，耳中响起细碎的 chanting：“癸未月甲子日，魂煞归位之时...”
“走。”萧承煜摸出袖中短剑，“这次，我不会再让你独自涉险。”
城西乱葬岗的坟包泛着新土气息。我们赶到时，七个蒙面人正围着一口黑棺，棺盖上刻着人面蛇身的图腾。阿宁突然指着其中一人：“就是他！昨夜在巷口见过！”
那人转头，我瞳孔骤缩——竟是商盟的新晋执事，平日里总挂着憨厚笑容的陈叔。
“陈叔，为什么？”我握紧短刀，“商盟待你不薄。”
“商盟？”他扯下蒙面巾，露出眉心的魂煞印记，“不过是个虚伪的幌子！真正的商界，该由魂煞主宰！”
黑棺突然震动，棺盖缓缓打开，里面躺着的竟是早已死去的周世盛，他心口插着的银簪残片泛着诡异的光——那是我半年前刺入的碎片。
“借魂术需要至亲血脉，而我——”周世盛坐起，指尖抚过自己的脸，“是周世昌的孪生弟弟，自然能借他的尸还魂。”
萧承煜挥剑砍去，却被一道无形屏障弹开。我这才发现黑棺周围摆着七七四十九具童尸，每具尸体心口都刻着引血咒印——正是阿宁颈间银锁的纹样。
“阿宁，过来。”我尽量让声音平稳，“到姐姐这里来。”
“林婉，别装慈母了。”周世盛狞笑着拽过阿宁，利爪抵住他咽喉，“这孩子是你堂兄的遗孤，体内流着林家血，正好用来献祭！”
我浑身血液凝固。父亲的日记里提过，林家旁支有个遗孤，但我从未想过会以这种方式相见。阿宁惊恐的眼神让我想起母亲的残魂，那时候她也是这样，用生命保护着不属于自己的孩子。
“放了他，我跟你走。”我卸去短刀，举起双手。
“婉婉，不可！”萧承煜想阻拦，却被陈叔挥刀缠住。
周世盛大笑，指尖刺破阿宁手腕。鲜血滴在黑棺上，人面蛇身图腾突然活了过来，顺着周世盛的手臂爬上他心口。我体内的残留煞气突然躁动，竟不受控地走向黑棺。
“快看，魂煞在召唤宿主！”陈叔尖笑，“林婉，你注定要成为我等的煞灵容器！”
千钧一发之际，萧承煜突然喷出一口黑血，咒印竟在他心口显形。他挥剑斩断周世盛的利爪，将阿宁推向我，自己却被魂煞锁链缠住。
“走！”他冲我大喊，“带阿宁去商盟密室，那里有你父亲留下的封煞阵！”
我抱着阿宁狂奔，身后传来萧承煜的闷哼。商盟密室的石门在身后合拢时，我听见周世盛的尖叫：“你以为封煞阵能困住魂煞？别忘了，肃王殿下的血，才是最好的祭品！”
阿宁在我怀里发抖，我摸出他的银锁，终于在背面摸到细小的刻字：“丙戌年五月初七，双生归一方能破局。” 这日期，正是我解开双生术的日子。
“姐姐，救救萧哥哥。”阿宁拽着我的衣袖，“我听见他们说，要在子时用他的血唤醒上古魂煞。”
我握紧银锁，突然想起父亲日记里的最后一页：“若遇绝境，以林家血脉为引，封煞阵自会开启。” 我望向阿宁稚嫩的脸，终于明白父母为何留下他——他才是真正的解咒关键。
“阿宁，你愿意帮姐姐一个忙吗？”我蹲下身，“但可能会有点疼。”
他点头，露出与我相似的倔强眼神：“像萧哥哥那样勇敢吗？”
“对，像他一样勇敢。”我摸出银簪残片，刺破他指尖，鲜血滴在封煞阵中心，“记住，无论看见什么，都别闭眼。”
阵图发出耀眼的金光，阿宁的银锁突然解体，露出里面藏着的半块玉佩。我将玉佩与萧承煜的半块合拢，密室地面竟浮现出与皇宫古井相同的符文。
“原来如此。”我低语，“双生术的解咒不是牺牲，是传承。”
子时的钟声响起时，我抱着阿宁出现在乱葬岗。周世盛正将萧承煜按在黑棺上，利爪即将刺入他心口的咒印。
“住手！”我挥出封煞金光，“看看这是谁的血！”
阿宁的血滴在魂煞图腾上，竟如硫酸般腐蚀出青烟。周世盛惊恐后退：“不可能！他只是个孩子！”
“他是林家最后的血脉，也是封煞阵的钥匙。”我将阿宁护在身后，“而你——再也无法借魂还魂了。”
萧承煜趁机挣断锁链，挥剑砍向周世盛。这一次，魂煞图腾不再保护他，剑刃直接刺穿他的心脏。周世盛的身体迅速溃烂，露出底下蜷缩的虫群，那是他用无数童魂养出的煞灵。
“我诅咒你们！”他的声音逐渐微弱，“魂煞不会消失，它永远藏在人心的黑暗里...”
黑棺突然爆炸，碎片飞溅间，我看见无数透明的魂灵升空，其中有母亲温柔的脸，还有萧承煜母妃欣慰的笑。阿宁伸出小手，抓住一片魂灵化作的光点，光点落在他掌心，变成一朵金色的花。
“结束了。”萧承煜抱住我，体温透过衣料传来，“这次，真的结束了。”
江南的晨雾中，我们带着阿宁回到商盟。周清月早已候在门口，腕间戴着新打的银镯子，上面刻着“平安”二字。
“查到了。”她递来一卷密档，“陈叔受雇于北方商盟，他们至今仍在暗中贩卖引魂针。”
我翻开密档，看见上面列着数十个商号名字，每个名字旁都画着骷髅标记。阿宁凑过来，指着其中一个名字：“这个字，和我爹的账本一样！”
我愣了愣，突然笑了：“看来，我们的商盟改革，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萧承煜揉了揉阿宁的头发，指尖划过他腕间的绷带：“先让这孩子好好休息，剩下的事——”
“慢慢来。”我接过小厮递来的算盘，算珠哗啦作响，“商界的毒瘤不是一日长成的，拔除它们，也需要耐心。”
阿宁突然打了个哈欠，靠在萧承煜肩上睡着了。阳光穿过他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我望着这一幕，突然觉得，或许真正的新生，不是消灭所有黑暗，而是在黑暗中种下光明的种子。
“想什么呢？”萧承煜挑眉，“笑得这么温柔。”
“想我们的未来。”我将算盘收进袖中，“想等阿宁长大，告诉他这个世界正在变好，而他，是改变的一部分。”
他轻笑，揽住我肩膀：“会的。总有一天，商盟的算盘声里，只会有诚信和公平，再无阴谋和血污。”
远处传来市井的喧闹声，有人在叫卖桂花糖，有人在争论米价。我握紧萧承煜的手，感受着掌心的温度，突然明白——复仇不是终点，而是新生的起点。而我们，有幸在终点相遇，共同走向更明亮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