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星光与心防的悄然融化
接下来的几天，旅途仍在继续。
他们从层岩巨渊的苍茫山峦，行至珉林区域的云雾竹海，又沿着碧水河一路向南，感受着璃月不同地域的万千气象。
空依旧走在前面，戴因斯雷布依旧跟在后面。那十步左右的距离，仿佛成了一道无形的界线，划分着过去与现在，疏离与靠近。
但有些东西，正在悄无声息地发生改变。
或许是因为那场矿洞里的意外相助，或许是因为戴因虽然依旧沉默寡言，却再没有说出那些故弄玄虚的谜语，又或许……只是因为看惯了他那副固执又带着点笨拙的跟随姿态，空心底那坚冰般的抵触，竟真的被时间和他那沉默的 persistence（ persistence：坚持）磨出了一丝极细微的裂痕。
当然，空自己是绝不会承认这一点的。
他依旧不会主动和戴因说话，用餐时也依旧背对着他，找到不错的观景点时，也会刻意忽略身后那道目光。
但有些细微的变化，还是出卖了他。
比如，他行进的速度，在不经意间放缓了些许，不再像最初那样试图全力甩开。 比如，在一次露营地选择时，他看似随意地选了一处避风且平坦，足以容纳两个帐篷的区域。 再比如，某天傍晚下雨，空提前搭好了帐篷，钻进帐篷前，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将一把备用雨伞看似随意地扔在了篝火旁干燥的木柴上——那是戴因通常坐着休息的地方。
戴因斯雷布默默捡起了那把伞。雨水敲打伞面的声音，和帐篷里传来的细微动静，让他在冰凉的雨夜里，感受到了一丝久违的、几乎要被遗忘的暖意。
他没有道谢，只是握着伞柄的手，收紧了几分。
第二天雨过天晴，空走出帐篷时，发现篝火已经被重新点燃，上面架着一个简易的石灶，灶上煨着一罐热气腾腾的、散发着清新香气的薄荷豆汤。而戴因则坐在稍远的地方，擦拭着他的剑，仿佛这一切与他无关。
空看着那罐明显是为他准备的汤，愣了一下，嘴角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最终还是走过去，盛了一碗。
味道……出乎意料地不错。是他熟悉的璃月口味。
他安静地喝完，没有评论，但也没有拒绝第二碗。
戴因的目光偶尔掠过空喝汤时微微鼓起的脸颊和轻轻颤动的睫毛，又迅速移开，耳根处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红。
这种沉默的、小心翼翼的“讨好”与“接受”，开始在两人之间缓慢流淌。
旅途中的小意外总是难免。
在一次攀爬陡峭的山坡时，空脚下的一块石头突然松动，他身体一滑，险些坠落。跟在他身后的戴因几乎是瞬间闪身而至，一把揽住了他的腰，将他稳稳地带回安全的地方。
“小心。”戴因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未散去的紧张。他的手还紧紧箍在空的腰间，隔着衣料也能感受到那份灼人的温度和力量。
空的心跳因为惊吓和这突如其来的靠近而漏跳了好几拍。他能闻到戴因身上那股冷冽又苦涩的熟悉气息，比平时更清晰地萦绕在鼻尖。他甚至能感受到对方胸腔里传来的、同样有些急促的心跳。
“……放开。”空的声音有些发紧，试图挣脱。
戴因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立刻松开了手，后退半步，眼神飘忽地望向别处，喉结不自然地滚动了一下。
空整理了一下衣襟，脸上也有些发热，他没有再看戴因，闷头继续向上爬，只是心跳久久未能平复。
那次之后，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更加微妙。那十步的距离，似乎在无形中缩短了一些。
夜晚，他们依旧会隔着篝火休息。
空有时会拿出妹妹的信件反复阅读，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戴因则会安静地看着他，看着火光在他精致的侧脸上跳跃，那双冰蓝色的眼眸在看着亲人信件时，会变得格外柔软，如同融化的雪水。
戴因的心口会泛起细密的、复杂的疼痛。他曾亲手让这双眼眸染上愤怒和泪水。
一晚，空似乎心情很好，甚至轻哼起了一首来自异世界的、调子轻快却陌生的歌谣。
戴因静静地听着，直到空哼完，他才低声问：“……是故乡的歌吗？”
空哼歌的举动顿住了，似乎有些意外戴因会主动开口询问。他沉默了一下，还是回答了：“不是。是上一个旅行世界的歌。”
“……很好听。”戴因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真诚的赞叹，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羡慕。羡慕那些能让她留下轻松愉快记忆的世界。
空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但也没有露出反感的神色。
又是一个繁星满天的夜晚，他们露宿在归离原的一片开阔草地上。夜空格外清澈，银河如同泼洒开来的光粉，横亘于天际。
空躺在铺好的毯子上，望着星空出神。虚假之天消失后，这片真实的星空浩瀚得令人心醉，也令人心生渺小之感。
戴因坐在不远处的火堆旁，同样仰望着星空。
寂静在蔓延，却不再是最初那种令人窒息的尴尬沉默，而是染上了一种宁静的、仿佛可以共享的氛围。
“现在的星星，”空忽然开口，声音很轻，仿佛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身后的人听，“比过去看到的，真实多了。”
戴因的身体微微一动。他转过头，看向空。少年沐浴在星辉之下，整个人仿佛都在发光，那双望着星空的眼睛，清澈倒映着整条银河。
“……嗯。”戴因低低地应了一声。他沉默了片刻，仿佛下定了极大的决心，用一种极其缓慢、却不再包含任何谜语成分的、干涩而真诚的语气说道：
“五百年前……在坎瑞亚看到的那些……也很美。但……不及现在。”
也……不及你眼中的星光。
后面这句话，他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但那份笨拙的对比和赞美，已经清晰地传递了过去。
空怔住了。他没想到会从戴因口中听到这样……近乎直白的话。没有命运的丝线，没有星辰的指引，只是单纯地在说星星，以及……隐含的歉意与比较。
他转过头，看向戴因。
篝火和星光共同映照在那张总是隐藏在阴影与面具下的脸上，勾勒出他清晰的下颌线和那双此刻盛满了复杂情绪——愧疚、真诚、忐忑，以及一丝深藏的、几乎不敢流露的眷恋——的蓝色眼眸。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停止了流动。
空的心脏，不受控制地，重重地跳了一下。
那些坚固的冰墙，在这一刻，似乎发出了清晰的碎裂声。
五百年的隔阂，无数的误解与伤害，坎瑞亚覆灭的悲痛，兄妹分离的苦楚……这一切的一切，依旧沉重地横亘在那里。
但是……
看着眼前这个褪去了所有谜语人外壳，只剩下笨拙、忐忑和真诚的男人，空忽然觉得有些疲惫。
恨一个人，也是需要力气的。
尤其是，当那个人其实从未真正从你心里离开过的时候。
他忘不了戴因的欺骗与利用，但也同样忘不了矿洞里那毫不犹豫的一剑，忘不了雨夜里那把沉默的伞，忘不了热汤的香气，忘不了他揽住自己腰时那瞬间的紧张和力量，更忘不了五百年前，那个同样星空下，曾短暂流露出的、或许并非全是虚假的温柔。
空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他重新转回头，望着星空，声音轻得像一阵风：
“……是啊。现在的星空，更好看。”
一句简单的话，却仿佛蕴含着某种巨大的、足以让戴因斯雷布心脏停跳的赦免意味。
戴因猛地屏住了呼吸，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死死地盯着空的侧影，那双蓝眼睛里翻涌着巨大的震惊、狂喜，以及更深沉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愧疚。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哽咽得厉害，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篝火噼啪作响，星河无声流转。
不知过了多久，空似乎觉得有些凉意，坐起身，准备回帐篷。
就在他站起身，经过戴因身边时，手腕却再次被握住。
这一次，那只手不再是冰凉而固执的，而是带着滚烫的温度，甚至有些微微的颤抖。
空停住脚步，没有挣脱，只是低头看着握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然后又抬眼看向戴因。
戴因也站了起来，他比空高出半个头，此刻微微垂着眼眸，深深地望着空。星光落在他眼中，仿佛破碎的蓝色宝石，闪烁着不安、渴望与一种孤注一掷的勇气。
“……空。”他叫了他的名字，声音沙哑得厉害，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赤裸的情感，“我……”
道歉的话依旧卡在喉咙里，但他眼中的悔恨与恳求，已经说明了一切。
空静静地看着他，看了很久。他的目光掠过戴因紧抿的唇，高挺的鼻梁，最后落在那双写满了五百年的风霜与此刻卑微祈求的蓝眼睛上。
最终，空几不可察地、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只是一个微小的动作。
却让戴因斯雷布如同被巨大的幸运击中，整个人都僵住了，随即，一种失而复得的、几乎要将他点燃的狂喜席卷了他全身！
他再也抑制不住内心汹涌的情感，手臂微微用力，将空轻轻拉向自己。
空没有抗拒。
两人的距离瞬间缩短，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戴因低下头，额头轻轻抵上空的额头，闭上了眼睛，仿佛在确认这不是一场梦境。他的呼吸灼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空能感受到他身体的轻微颤抖，也能感受到那份小心翼翼、仿佛对待稀世珍宝般的珍视。
他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轻颤。
算了。
就这样吧。
五百年的纠葛，或许真的该有一个了结。不是为了轻易原谅，而是为了……给彼此一个重新开始的可能。
戴因感受到空的默许，心中最后一丝顾虑也被狂喜冲散。他微微偏头，试探地、极其轻柔地吻上了空的唇。
起初只是唇瓣相贴，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颤抖的触碰，仿佛在品尝世界上最易碎的美梦。
空的唇瓣柔软而微凉，带着清甜的气息。
戴因的吻则带着苦涩的幽香和滚烫的温度。
这个吻很轻，很慢，却蕴含着太多复杂的情感——五百年的悔恨、思念、渴望、歉意，以及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
空起初有些僵硬，但很快便在对方那小心翼翼却又无比真挚的亲吻中软化了下来。他微微仰起头，承受着这个迟来了五百年的吻。
星光温柔地洒落在他们身上，如同无声的祝福。篝火在一旁安静地燃烧，映照着这对纠缠了漫长时光，终于在此刻短暂和解、彼此靠近的身影。
许久，戴因才依依不舍地稍稍退开，但额头依旧抵着空的额头，呼吸交错，炽热而急促。他的蓝眼睛深深地看着空，里面是几乎要溢出来的深情与满足。
空的脸颊染上了薄红，冰蓝色的眼眸里水光潋滟，带着一丝罕见的羞赧和迷茫。他轻轻推了推戴因的胸膛，声音有些低哑：“……够了。”
戴因低低地“嗯”了一声，声音磁性而沙哑，充满了餍足感。他没有强求，只是依旧紧紧握着空的手，仿佛生怕一松开，眼前的人就会消失。
两人就这样站在星空下，篝火旁，手握着手，额头相抵，静静地分享着这份来之不易的静谧与靠近。
过去的伤痕或许依然存在，未来的路也未必平坦。
但至少在此刻，星光作证，他们选择了放下沉重的过去，尝试着……再次走向彼此。
完
说实话，我们的空太容易原谅别人了，哈哈，真的是太容易了，这么轻易的就放过了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