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信瞥了一眼卫莲惊疑不定的脸色，不等他发问便淡淡地说道：“只对外伤有效。”
闻言卫莲点了点头，看来对方所指的“伤”涉及到了修为根基或者其他更复杂的问题，并非自己想的这般简单。
看此人的表情，他心知问了也未必能得到答案，于是打消了继续探听这件事情的念头，而是再次尝试着活动舌尖，感觉伤处已经恢复了七八分，只是仍有些许刺痛，但应该不影响说话了。
他走到澹台信跟前，将玉瓶递了过去，想把剩下的药还给对方，毕竟这丹药的效果如此惊人，想必价值不菲。
哪知卫莲刚刚走近，澹台信就像受到惊吓般迅速后退了几步，直到拉开足够远的距离才不悦地蹙了一下眉，眼神里带着明显的排斥感，语气也比先前更冷了几分：“送你了。”
看到澹台信这退避三舍的抗拒表现，卫莲脚步一顿，心中诧异不已，但他观察力超群，因此只思忖了片刻就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澹台信的身高只到自己下巴，若近距离面对面，对方需要仰头才能维持对视的姿态。
而这身高差……似乎令眼前这位实力强悍且看起来颇有些心高气傲的剑修感到非常不自在。
得出这个结论后卫莲虽觉得不可思议，但结合对方那稚嫩的外貌，他心里竟真的生出一种自己在欺负小孩的错觉。
他不再坚持，而是从容地将玉瓶收了起来，心想对方既然不要了，那自己也没必要矫情，这等神药，留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也是好的。
“你刚才说的疗伤是什么意思？”卫莲的嗓音还带着伤愈初期的沙哑，说话的时候舌根处隐隐作痛，但他还是迫不及待地问出了这个他目前最关心的问题之一。
他得知道自己需要付出什么，对方的意图决定了他接下来的处境和应对策略。
“那个日后再说，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澹台信并未做出解释，只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随后便转身朝着山谷深处走去。
卫莲紧走几步跟上，不再多问，他深知自己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本，但这并不要紧，因为合作的基础是相互需要，对方既然有所求，就必不会轻举妄动。
然而越往里走，周围环境的气息就变得越发躁动，卫莲仔细感受了一下，猜测这种能和自己体内的新力量产生共鸣的气息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灵气。
他转头看向澹台信，发现对方正敛容屏息，似乎在确认着什么，那双灿若星辰的黑眸映着山谷深处的幽暗，看不出情绪，却无端端显得有些沉重。
两人又走了一段路，前方隐隐传来水声，空气也愈发湿润。
“你来自下界，应该知道什么是蛩户?……”澹台信忽然出声，但始终目视前方，并未分出半点余光瞥向卫莲，只是步速稍微放慢了些。
然而澹台信话才说到一半，卫莲就语气生硬地打断了他：“我不知道。”
原主应宛的记忆被药物洗去，他穿过来的时候已是一片空白。
他自己虽然听过楚天宸洗脑一般的穿越者培训讲座，也大概知道点修仙世界的常识，但毕竟认知有限，只怕还没有此间世界的孩童知道的事情多。
“……”
澹台信脚步一顿，沉默了片刻，而后眉头紧锁地看向卫莲，眼神传递出“你在逗我”的讯息——这个通过蛩户来到上界的人居然不知道蛩户是什么？简直荒谬！
卫莲坦然迎着他的目光，言简意赅地解释道：“我吃了噬魂瘴雾丹，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澹台信闻言脸色沉了沉，眼神里流露出不加掩饰的鄙夷，不知是针对丹药本身还是使用此种阴损丹药的宗门世家，但他并未就卫莲的遭遇发表任何评论，只是转回头继续前行。
尽管他极其厌恶那些龌龊勾当，但之所以救下眼前这个可怜人，归根结底还是出于私利——他需要一个下界之人作为向导，更需要一个拥有极品水灵根的人助自己恢复巅峰时期的修为。
所以，他的行为与其说是救人，倒不如说是从旁人手里夺走一件趁手的工具，既然只是工具，那么对方失忆与否于他而言并不重要。
同情心这种东西，早已被他充斥着杀戮和背叛的过往经历磨灭得所剩无几了。
澹台信一边走一边不着痕迹地看了看卫莲，最终还是决定向这个失忆的下界之人灌输一些基本常识。
“蛩户?，是连接上界与下界的门户。”
他说完这句又停下来思考了一阵，才斟字酌句地继续道：“上界便是此地，而下界……是你来处，据闻那里灵气匮乏，不易于修行。”
“两界之间只隔着一层薄薄的壁垒，蛩户便是这壁垒上随机出现的破洞。”
也许是为了方便卫莲理解，他路过一丛灌木时抬手掠过枝桠，指尖轻拂，叶片中央便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个个被灵力蚀开的微小孔洞。
卫莲凝神静听，暗暗将澹台信描述的这些内容跟自己之前的见闻和推断整合起来——原主应宛的身份证，还有明显不符合当前时代背景的发型……看来，所谓的下界果然是一个类似现代社会的世界。
见卫莲听得认真，澹台信语速更慢了些：“规则所限，绝大多数情况只有下界之人可通过蛩户来到上界，而上界生灵主动前往下界时……会被蛩户吞噬。”
话音刚落他就再次抬手拂过路旁一棵沙柳，原本郁郁葱葱的枝叶随着他的动作迅速枯萎，转瞬已化作了齑粉。
“但……”
他顿了顿，眸中闪过一道寒芒，冷冷补充道：“死物不在此限，灵石、丹药、法器那些都可以通过蛩户传递。”
“所以，上界的宗门世家常通过蛩户将需求传递下去，向下界收取供奉。”说到这里他面带讥诮，语气也愈发森冷。
“供奉……”卫莲垂下眼帘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被澹台信提起时刻意加了重音的词汇，心中已然有了不祥的预感。
澹台信侧头慢慢看了过来，沉声说道：“嗯，其中就包括身负灵根却不自知的下界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