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溯是被灼烧感疼醒的。
指尖刚碰到掌心淡金色的∞印记,整条手臂突然像被扔进熔炉。
他倒抽冷气蜷缩成团,额角的汗瞬间浸透衣领。
“别动!”苏绾的手按住他肩膀,考古笔记“啪”地拍在他胸口。
泛黄纸页上的星轨图纹突然逆向旋转,像被无形的手扯着倒带,“仲裁庭主的残魂碎片!还寄生在你血脉里!”
陈溯喉间泛起腥甜。
他看见自己皮肤下有幽蓝血丝在窜,从心口往指尖爬,像极了仲裁庭主消散前那声尖啸。
“小溯。”
沙哑的男声在头顶炸开。
老周的灵魂投影第三次出现,半透明的身体浮在半空,后颈星纹竟与陈溯后颈褪去幽蓝的血色纹路完全重合,“二十年前我自愿成为活体地图,就是为了让仲裁庭主的印记随血脉传递。真正的终极容器——”
“哗啦!”
探险队地图突然自动卷起,悬浮半空的星芒坐标开始剧烈闪烁。
陈溯瞳孔骤缩——那些坐标全是他们这三年去过的遗迹点:滇南地宫、西北荒漠、东海沉船……每一个都标着老周用红笔圈出的“关键”。
“找得真辛苦。”
阴鸷的声音从星芒里刺出来。
楚昭云破光而出,手中星芒锁链缠着块晶体,陈溯一眼认出那是林阿婆的耳环——三天前在黔北苗寨,阿婆为护他藏起半本《五禽残章》被抓。
“双生血脉的共鸣太过明显。”楚昭云甩动锁链,林阿婆的晶体“咔”地裂开道缝,“仲裁庭主需要新的宿主。”
陈溯想冲过去,腿却像灌了铅。
苏绾突然拽住他手腕,他这才发现自己后颈星纹又泛起幽蓝,正顺着血管往心脏钻。
“接住!”苏绾把徽章笔塞进他手心。
笔帽弹出的瞬间,陈溯看见笔尖闪着冷光——那是他用地宫残碑磨了三个月的青铜尖。
他咬着牙戳向地图上的滇南坐标。
老周的笔记在他脑子里炸响:“逆流阵眼,破轮回用的。”
星芒猛地炸成碎片。
楚昭云的锁链“叮”地掉在地上,他踉跄后退,脖颈星纹突然暴涨成蛇信状,“你以为这点小手段——”
“闭嘴!”苏绾抄起半截青铜锁链,反手插入陈溯后背。
两人血脉共鸣的星芒网“轰”地展开,瞬间裹住楚昭云。
陈溯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后背的锁链正往身体里钻,像在和他的骨血抢什么。
楚昭云突然笑了。
他撕开衣襟,胸口赫然是和仲裁庭主一模一样的∞烙印,“你以为斩断轮回就能阻止仲裁庭的规则?真正的容器轮回……才刚刚开始!”
陈溯的∞印记迸发金光。
他以为这次能撕碎那烙印,可金光刚触到楚昭云胸口,竟像撞在铜墙上反弹回来。
他眼前一花,看见自己瞳孔里无数个∞印记同时碎裂,而楚昭云脖颈处,正浮现出与古武世家家主相同的暗纹——那是上个月在金陵,家主接见他们时,他偷偷画在小本子上的。
“陈溯!”苏绾尖叫着抓住他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快切断地图!家主和楚昭云……都是仲裁庭主的‘活体星纹’!”
陈溯的手死死攥住地图边缘。
他听见老周的声音还卡在“真正的终极容器”,听见苏绾的呼吸乱得像雨林暴雨,听见楚昭云的锁链在地上摩擦出刺耳声响。
“阿婆的晶体……”他突然低头看向脚边裂开的晶体,里面有半片纸页在闪,“是《九曜锻体诀》的最后一页。”
苏绾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瞳孔地震:“那是我父亲失踪前……寄给导师的!”
楚昭云的锁链突然缠住陈溯脚踝。
他被拽得往前栽,手却死死抠住地图滇南坐标。
星芒网突然收缩,把楚昭云的烙印勒出血,可那血滴在地上,竟化成更小的∞印记,像活物似的往四周爬。
“苏绾!”陈溯把徽章笔塞进她手里,“用这个捅我心口的星河!”
“你疯了?”苏绾的手在抖,笔尖离他心口只差半寸,“会要你命的!”
“命?”陈溯咳出血沫,却笑得比星芒还亮,“我这条命早该在七岁孤儿院大火时没了。可现在——”他抬头看向悬浮的星河九变图,“有那么多凡人替我活着。”
苏绾的眼泪砸在他手背上。
她咬着牙刺下去,笔尖没入心口的瞬间,陈溯后颈的血色星纹突然暴涨,像团烧红的铁,把所有幽蓝血丝都烧成了灰。
楚昭云的锁链“砰”地断开。
他踉跄着后退,胸口烙印开始剥落,露出下面狰狞的伤疤——竟是和陈溯孤儿院大火时,院长护着他扑向火海留下的,一模一样的形状。
“不可能……”楚昭云捂住胸口,“他只是个杂役……”
“杂役?”陈溯撑着苏绾站起来,掌心∞印记的金光穿透指缝,“我是搬过物资,记过笔记,捡过残页。可那些残页——”他指向悬浮的星河九变图,“每一页都沾着凡人的血和汗。”
星芒网突然炸开。
陈溯看见老周的投影终于露出笑容,他后颈的星纹彻底消失,化作点点星光钻进地图;看见林阿婆的晶体“啪”地裂开,半页《九曜》飘起来,和苏绾手中的青铜碎片碰在一起;看见楚昭云胸口的烙印剥落殆尽,露出里面刻着的“周”字——和老周墓碑上的姓氏一模一样。
“原来……”苏绾轻声说,“老周说的终极容器,是所有收集残页的人。”
陈溯点头。
他感觉心口的灼烧感退了,取而代之的是从未有过的清明。
他看向楚昭云,对方正盯着自己胸口的“周”字发呆,像突然被抽走了所有狠劲。
“他也是容器。”陈溯说,“和我一样。”
苏绾握紧他的手。
远处传来直升机的轰鸣——是特勤组的支援到了。
陈溯听见苏绾在他耳边说:“这次,我们不做容器。”
他笑了。
掌心∞印记的金光更亮,却不再是锁链,而是像真正的星河,每颗星都闪着凡人的光。
楚昭云突然跪了下去。
他抬头时,眼里的阴鸷褪成了茫然:“那我算什么?”
陈溯蹲下来,把林阿婆的半页《九曜》递给他:“算个……新的凡人。”
楚昭云颤抖着接过纸页。
他指尖刚碰到纸边,上面突然浮现出一行小字:“凡躯可摘星,因星本凡人。”
直升机的探照灯照进来。
陈溯看见苏绾的眼泪在灯光里闪,看见老周的投影彻底消散前冲他比了个“收工”的手势,看见楚昭云捧着《九曜》的手在抖,像他第一次在滇南地宫捡起残碑时那样。
“走吗?”苏绾拉他。
“走。”陈溯说,“去下一个遗迹。”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小本子——里面记满了这三年的残页线索。
风掀起纸页,最后一页是他昨天刚写的:“今日苏绾说,真正的星河,是凡人的眼睛。”
星芒还在头顶旋转,但这次,陈溯看清了每颗星的名字:孤儿院的老周,黔北的林阿婆,东海的船工阿福,还有无数个他没见过的,抱着残页在岁月里独行的人。
他牵起苏绾的手,往直升机方向走。
背后传来楚昭云的声音:“等等!我能……一起吗?”
陈溯回头。晨光里,楚昭云举着《九曜》残页,像举着团火。
“可以。”陈溯说,“但得先学会搬物资。”
苏绾笑出了声。楚昭云愣了愣,也跟着笑了。
风卷起地图,上面的星芒坐标不再闪烁,而是连成了一条路——通往所有未被发现的古武残页,通往真正的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