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穿过林梢,沙沙作响。月光如水,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郭芙靠在他肩头,耳畔是他沉稳的心跳声。
她悄悄抬眼,月光勾勒出杨过棱角分明的侧脸,那总是带着几分戏谑笑意的唇角此刻抿成一条直线。
\"你...\"郭芙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几乎要被夜风吹散,\"怎么找到这里的?\"
杨过脚步未停,月光在他睫毛上投下细碎的影子:\"看见你落下的香囊。\"
郭芙一怔,下意识摸了摸腰间。杨过忽然低头,嘴角又挂上那抹熟悉的笑:\"绣得歪歪扭扭的芙蓉花,除了你还有谁?\"
\"杨过!\"郭芙气得去拧他耳朵,却被他偏头躲开。这一动牵扯到酸麻的腿,她\"嘶\"地抽了口气,不得不老实缩回他怀里。
\"那你是怎么发现我的香囊的。\"
杨过脚步未停,语气轻松:\"闻着香味就找来了。\"
郭芙一愣,顿时羞红了脸:\"你!...谁让你闻了!\"
说着又要抬手打他,却被他一个巧劲抱得更稳。
\"别乱动,\"杨过笑道,\"摔着了可别怪我。\"
郭芙这才安分下来,小声嘟囔:\"就会欺负人...\"可嘴角却不自觉地扬起一抹甜甜的笑意。
\"你属狗的吗?鼻子这么灵。\"郭芙轻哼一声,眼角却带着未消的笑意。
杨过挑眉一笑:\"上回大小姐还说我倔得像头牛,怎么今日又成狗了?\"他故意学着柯镇恶的语气粗声道:\"江湖行走,就该有狗的鼻子!\"
郭芙闻言噗嗤一笑,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珠:\"你倒记得清楚!柯师公那会儿明明说的是'行走江湖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偏你只记着要学狗鼻子。\"
杨过眼中闪过狡黠的光,故意又往她发间嗅了嗅:\"那郭大小姐说说,我该属什么?\"
\"属狐狸的!\"郭芙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失言,忙捂住嘴,却见他笑得眉眼弯弯,月光在那双桃花眼里碎成了星星。
\"好啊,那我这狐狸现在就把你叼回窝去。\"说着作势要咬她耳垂,吓得郭芙惊呼一声往他怀里躲,两人笑闹间惊起了路边栖息的夜莺。
杨过见她惊慌的模样,眼中笑意更甚,故意压低声音道:\"狐狸叼了人回窝,可是要...\"话未说完,郭芙已羞恼地伸手去捂他的嘴。
\"你敢说下去!\"她红着脸瞪他,指尖却不小心触到他的唇,顿时如被烫到般缩回手。
杨过趁机凑近,在她耳边轻声道:\"怎么?郭大小姐不是天不怕地不怕么?\"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际,\"这会倒怕起狐狸来了?\"
郭芙耳尖红得滴血,强撑着嘴硬:\"谁、谁怕了!我是怕你...\"她突然语塞,眼珠一转,\"怕你饿急了,连我这二两肉都吃得硌牙!\"
杨过闻言大笑,笑声惊得夜莺扑棱棱飞远:\"那郭大小姐可要小心了——\"他故意拖长声调,\"狐狸最爱的,就是你这般嘴硬心软的小娘子。\"
\"杨过!\"郭芙气得去拧他手臂,却听他\"嘶\"地一声。
\"怎么?\"郭芙立刻松手,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杨过眼中笑意未减,故意皱了皱眉:\"没事。\"见她仍不放心地盯着自己右臂,又补了句:\"狐狸皮厚,不怕拧。\"
郭芙这才松了口气,却又不甘示弱地轻哼一声:\"活该!谁让你总说这些...\"
夜风送来远处桃花的香气,混着杨过身上淡淡的青草味。
郭芙忽然觉得脸颊发烫,把脸往他肩窝里埋了埋,声音闷闷的:\"放我下来。\"
\"等到了前院。\"杨过收紧了手臂,语气不容反驳,\"你腿上的血脉还没活络开。\"
夜色渐浓,几缕薄云掠过弦月,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暗影。远处荷塘泛起粼粼波光,蛙声时断时续,更添几分静谧。
杨过踏着满地零落的桃花瓣前行,每一步都惊起几片沾染夜露的花瓣,在月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郭芙的发丝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晃动,不时拂过他的手臂,带着少女特有的幽香,与夜风中的桃香交织在一起。
郭芙将脸轻轻靠在他肩头,声音闷闷的:\"杨过,我被困在地窖的时候。虽然...虽然很害怕,但我知道你一定会来寻我的。\"
杨过闻言脚步微顿,月光下嘴角却扬起一抹戏谑的弧度:\"哦?不知道是谁在地窖里哭得像只小花猫?\"
\"你!\"郭芙气得捶了他一下,随即又紧紧攥住他的衣襟,小声道:\"因为...因为你说过的。上岛第一天你就说过,若是我走丢了,你定会来寻。\"
夜风拂过,杨过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又恢复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我随口说的话,你倒记得清楚。\"
郭芙没有抬头,声音轻得几乎要融进月色里:\"你说的每句话...我都记得。\"
杨过呼吸微微一滞,脚步却不曾停顿。月光在他轮廓上镀了层银边,却照不清他眼底翻涌的情绪。
郭芙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他的衣襟,声音里带着几分倔强:\"更何况,你那时说这话时...眼神很认真。\"她的指甲几乎要掐进布料里,\"我分得清什么是玩笑话。\"
\"记性这么好...\"他喉结滚动,声音比夜风还轻,\"怎么不记得我说过...最讨厌别人揪我衣襟?特别是右肩膀。\"
郭芙闻言一怔,手指却揪得更紧了:\"胡说!我可不记得你说过这话。\"她仰起脸瞪他,月光下眼中闪着倔强的光,\"你那些混账话我一句都没忘,若真说过,我定会记得。\"
话音未落,她突然感觉到指尖传来黏腻的湿意。低头一看,他右臂的衣袖早已被鲜血浸透,暗红的血迹甚至染到了她的指尖。
\"你!\"她慌忙松开手,从他怀中跳了下来,落地时踉跄了一下。月光照出她瞬间苍白的脸色,连声音都变了调:\"受伤了为什么不早说?\"
月光下,她颤抖着捧起他的右臂,泪珠在眼眶里打转:\"杨过...你...你疯了吗?!你受伤那么严重了还抱我?!\"
杨过苍白的脸上却浮起一丝笑意,\"伤员就别嫌弃伤员了。你不是也走不动路么?\"他故意晃了晃右臂,\"没事。你看,还能动。\"
郭芙突然抬头,通红的眼睛瞪着他:\"你总是这样!\"声音哽咽,\"为什么总要让我欠你...\"
夜风吹散了她未尽的话语。
杨过望着远处摇曳的树影,那句\"因为你父母对我恩重如山\"在舌尖转了一圈,最终化作一声轻笑:\"可能...是我上辈子欠你的。\"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这只手总要为你断一次才够。\"
\"你敢!\"郭芙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眼泪终于落下来,\"要是...要是真断了...\"
她到底是泣不成声,声音越来越小,\"我...才不会......天天......给你喂饭!\"
杨过嘴角扯出一个痞笑,忽然用没受伤的左手在她眼前虚晃几下:\"放心,我这'麒麟臂'稳得很——\"
他故意眨眨眼,\"单身十几年练出来的手速,抱十个郭大小姐都不在话下。\"
郭芙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又哭又笑,羞恼地捶他:\"谁要你抱十个!\"可拳头落在他肩上时,却轻得像片羽毛。
这时,远处的山道上突然亮起星星点点的火光,在夜色中连成一片温暖的星河。是庄里的哑仆们举着火把正四处寻找他们,因无法呼喊,便敲起了铜锣皮鼓。
\"咚咚锵锵\"的声响在山谷间回荡,震天的声响惊起林中栖鸟,虽不成调子,却透着说不出的急切与关怀。
杨过听着这喧天的声响,嘴角扬起一抹促狭的笑:\"看来哑伯是把厨房的锅碗瓢盆都搬出来了。这般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桃花岛在办什么喜事呢。\"
郭芙听后破涕而笑,眼角还挂着泪珠:\"听这动静,哪是什么喜事,倒像是要把整座桃花岛都翻过来似的。\"
杨过望着那跳动的火光,忽然觉得右臂的伤也没那么疼了。他故意加快脚步,在郭芙的惊呼声中笑道:\"走,回家吃饭——我闻到桂花羹的香味了。\"
夜风里,铜锣声、鼓点声、还有铁勺敲锅的叮当声,混着桂花香,将两人回家的路照得亮堂堂的。
火光渐渐靠近,哑仆阿福举着火把第一个冲过来,看到两人安然无恙,激动得手舞足蹈。
下一秒,众人呼啦啦涌来,有人递热巾,有人捧姜汤,哑仆吴叔还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两个尚带体温的芝麻饼。
哑仆六子更是夸张地拍着胸口,做了个\"吓死我了\"的动作。哑仆赵伯则红着眼眶,忙不迭地比划着询问他们是否受伤。
杨过看着这群热心的哑仆,心头一暖。他右手揽着郭芙,左手做了个\"一切安好\"的手势。
火光映照下,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找到他们的喜悦。
郭芙看着这群热心的哑仆,忽然觉得夜风都不那么凉了。
她悄悄握紧杨过的手,心想:原来被人牵挂的感觉,是这样温暖。